入夜。
省城,玄霆观。
石坚回到静室,盘腿而坐。
身前放着那五个古瓶。
他修为高绝,天赋异禀,乃是世所罕见的修道奇才,只奈何如今天地所限,合该人道大兴,玄流衰落。
师父曾告诉他,以他的资质,不说生在唐宋,就是生在明朝都能有一番成就。
这话说来,好像注定了石坚的上限。
但石坚却偏不信邪。
天下道途都是人走出来的,没有前人开辟,何来后人的坦途?
如今玄流势微不假,但绝非无路可走。
亘古之初,谁传道之?
莫非天赐?
还不是茫茫多的前辈,披荆斩棘,前赴后继,一步一步摸索出来的。
唐宋之时,天下大变,都在讲玄流将终,但是,一位位内丹派高人踊跃而出,他们改变了以往“引气入体”的修行方法,另辟蹊径“炼精化气”。
至此,全真教大行其道,现在更是能与正一道分庭抗礼,要不是正一道三山符箓都吸纳了内丹法门,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。
石坚觉得,如今的时代,就是又一次唐宋之变,合该有人站出来,为后人开辟出一条新的大道。
以他的修为、见识、经历、资质、辈分来说,自然当仁不让!
以往的修行是炼精化气之后,就开始通脉、烧穴,之后就是于下丹田熬炼出金丹,然后才是“炼气化神”,借用琉璃丹果,反哺神魂,以出阴神,而后再成阳神,至此功成。
但如今时移世易,熬炼丹果的诸多外物,天材地宝,灵芝仙草,已几近绝迹。
于是他拼命钻研古籍,以几十年积累,跳过了“成丹”这一阶段,直接出了阴神。
命功不足的后果,则是阴神根基不稳,前途不明。
但石坚不怕,既然踏上这一条前无古人的路,自然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,即便最后不成,也能为后人留下一些经验。
石坚舌抵上颚,闭目叩齿,反观内视,一身法力流转起来,沸沸扬扬,尽数贯入神庭紫府,在那里,有一光轮,皎洁如月,光滑如镜,照得泥丸宫一片光明。
须臾,镜光一敛,光轮透顶而出,密室被曦光照亮,而后曦光一收,一个与石坚面貌穿着无二的人,踏步而出。
阴神目光一落,起法力将五个古瓶摄起,回看一眼依旧端坐,呼吸悠长的肉身,便一挥袍袖,仰头一望。
顶上天窗凭空打开,石坚脚下一踏,化一道雷霆霹雳,撕开夜幕,裂空而去。
在他走后,那天窗又自关上,两道符纸自空而落,交叉贴上。
……
腾腾镇东边的山沟沟。
杆匪和官兵的一番火拼,已经两败俱伤,留下了七八百具尸体。
那时,杆匪残部则分成两股,一心逃命,而官兵们呢,一营建制都快打没了,根本没什么战斗力,所以留他们打扫战场,掩埋尸体。
二营则去追其中一股大的杆匪。
龙精猛他们刚歇了没多久,转过头,又有人来报,说李三炮直奔县城,徐大帅急调他回防,于是匆忙带着人走了。
掩埋尸体的事儿,自然也没人干了,不管是官兵还是杆匪,都横七竖八躺着。
有的头颅裂开,血肉模糊;有的断肢缺臂,咬牙瞪目;有的胸腹被刀矛绞开,剜出个盆大的血窟窿,五脏六腑流了一地……
被枪打死的也不幸运,按照惯例,打完仗总要清点一番,凡是杆匪,总要再捅上几刀,有的官兵为了泄愤,把尸体砍得乱七八糟……
夜里静悄悄的,两个盗墓贼鬼鬼祟祟的跑了过来。
邬景面色如常,四下看着,那些死尸,或仰挺着,或蜷缩着,或俯屈着,不一而足,加上日头暴晒,尸体一个个都臃肿腐烂。
溃烂的伤口上生出了密密麻麻的肥大蛆虫,蠕蠕的朝外爬着。
邬景旁边的矮子脸已经白了,咽了咽口水,问:“这可有够恐怖的,你们这活儿也真不好干。”
“一般也没这么恐怖。”邬景摇摇头,“干活儿吧。”
见过自己师父诈尸后,他本想洗手不干的,清点完师父的遗产,发现只有两块七毛二分。
邬景花了两块四,买了一匹老得不能再老的驴,又拾来几个口袋,跟着人去运粮,那想半道爬坡的时候,老驴滚了下去,当时就死了。
生路就这么断了。
眼看就要饿死,他想起了师父说过的腾腾镇。
这处山沟沟里,埋着一个清初的富豪陈老爷子,这位陈老爷子生前富庶,一心只求长生,养了不少风水术士在身边,死后葬在了这里。
据说,这里是一处养尸地,能保肉身不腐,以后见了天光就能活过来。
陈老爷子明显是被人骗了,养尸地只能养出僵尸来,怎么可能让人复活。
这是盗墓圈子里传遍的事儿,所以这么多年来,很少有人来这里。
来的估计也是像邬景这样活不下去的人。
两人很快找到了墓穴,扒拉一下,四周有许多盗洞,矮子有点失望:“老大,被人挖过啦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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