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钰放下批阅到一半的《城隍年考》。
那日生死簿异象之后,他总觉得心神不宁。
“顾青……”
他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。
生死簿上记载的不过一行小字,命数、福祸、寿夭皆在其中,并没有其他信息,随着此人丹成功就,自然消失不见。
而其他的“档案”则是地府乃至泰山阴府等多个部门交叉收集的,仅仅是调用查看普通人的生平事迹,就要协调好几个部门,费不少工夫。
而且,几千年演化下来,地府不但接收了来自阳间的精明政吏,也不得不把一些蠢人安排在关键位置上。
三大教繁荣昌盛,弟子遍天下,而凡是有道之士,要么就成仙做祖,要么就是上天当官,谁甘心在地府当个鬼差?
因此,一些高不成、低不就的人渣,仗着在三大教的根基人脉,迅速掌握了不少部门的权柄。
自从清末以来,没了前朝压制,阎罗王便开始重点打击那些尸位其上之人,抓到之后,不是分形就是流放。
地府既然要抓人,肯定得照顾三大教的脸面,所以都是事先把证据做足,让旁人不好为其辩护。
可那些人到底经营日久,阴间的各种叔伯兄弟,阳间也有一堆晚辈后生,真要反抗起来,也闹得满城风雨。
例如,前朝时,就有不少道人是以贩卖大烟牟利,那时候也没说什么对错,不管是帮洋人卖,还是帮满清卖。
等这些人死后,相关的生平资料自然会一直带着。现在阎罗王一副翻旧账,搞清算的样子,那些人就怕了。
于是开始说什么“以前是以前,现在是现在”,你再怎么样,还能不给人改邪归正的机会吗?
并以此要求更改阴律司法条,将个人过往的不良信息封存。
这帮人,时下正闹得欢,地府也焦头烂额,不少鬼王甚至趁机揭了反旗,扬言今天改法条,明天就要取了阎君鬼头。
正是因为这复杂局势,即使是崔府君,想要在这时候查阅顾青的资料,也觉得颇为棘手。此时人渣们抱团取暖,人人自危,神经极其敏感,自己这个行为会不会被视为挑衅?会不会激起更严重反抗?
崔府君叹口气,反清复明,任重道……不是,呃…拨乱反正,任重而道远啊。
他起身,踱至阴律司高大的蟠龙窗边,眺望远空。
阳世烽烟遍地,龙蛇起陆,本就到了气运翻腾、革故鼎新的大关口。阎君也想趁此掀起反贪风暴,彻底肃清地府。这等时节,任何变数都可能被放大。
“祸福无门,惟人自召。”
府中传出一声长叹。
……
珠江口外,波涛微澜。
几艘悬挂着米字旗或三色旗的军舰,正簇拥着一艘邮轮。
邮轮甲板上,港城总督詹森爵士脸色铁青,听着来自雾都与灞离的电报。
旁边,岭东首府大使帕默尔勋爵狠狠将水晶酒杯摔在甲板上:“废物!国内那帮老爷们还在争论是战是和!他们根本不明白,那个恶魔比一万个军团还可怕!”
“帕默尔,冷静。”詹森爵士摇头:“国内有国内的难处。我们现在要做的,是在这里施加压力,让神州的官府、军阀、乃至那些神秘的修行者,明白事情的严重性。必须将那人定性为全世界文明之公敌!”
“可你看看这些报纸!”帕默尔抓起一份中文小报,上面用夸张的字体写着《魔头西行记,专剥洋人皮》,“他们在当笑话看,甚至暗中叫好!”
“所以,我们要换种方式。”詹森爵士眼中闪过一丝阴冷,“联系我们在北边的朋友,张将军、李督军……告诉他们,如果谁能提供关于恶魔的确切情报,或者,有能力解决这个麻烦,陛下将不吝啬于军火、贷款,乃至领土问题上的疏解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另外,去接触那些真正的高人。我记得,龙虎山、茅山,还有北方的出马仙家,总有人会对西方的邪恶力量感兴趣,或者,对黄金和珍贵的修炼资源感兴趣。”
帕默尔勋爵愣了一下,随即领会:“您是说,悬赏?用东方的术士,去对付东方的魔鬼?”
“不管他是什么。”詹森爵士望向遥远的海平面,“必须在他回来之前,把他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,让他的一切言行,都变成不容于天地人神的异端邪说。”
……
而在此时。
那几艘载着宝物的船,正在靠向苏伊士港口。
顾青站在船头,海风吹动他其实并不破旧的黑袍。
他身后,甲板上堆着的不仅是金银珠宝,古今珍宝,还有成箱的文件、图纸、书籍,更有一些眼神逐渐变得不一样的船员。
这一路上并不太平,金狮和高卢的海军不停袭扰船队,却被顾青毫不留情的一一击沉。
而杠精,则忧心忡忡,他听到了顾青在雾都说的话,当时还不以为然,可随后发生的一系列变动,却让他心惊胆战。
据俘虏的金狮和高卢海军带来的情报显示,金狮王庭在顾青走后便回了雾都,但刚进城,就被工人抓住数名权贵,并吊死在了城门上。
由此,掀开了一场大叛乱。
高卢也不好过,铁翼有一个年轻的师长,因为本部军队冲得太猛,一下冲进了敌军腹地,再想回去的时候却已经回不去了,索性就一路横冲直撞,直取灞离。
巧合的是,当时顾青刚掀翻了教廷,灞离人心惶惶,宫廷人人自危,因此反应慢了一拍,竟然真被他冲进了城,听说此时正在打巷战。
胜负虽然尚且不明朗,可想想也知道,敌军打到首都这种消息一旦传到前线,少不了动摇军心。
又恰恰,高卢前线士兵正在闹兵变……
最令杠精心惊的是,在凛冬帝国,一个全新的、与顾青说得很像的理论正在迅猛传播,其理论书籍,甚至传到了欧陆各大前线。
杠精就是既得利益者,他的家族就掌握着庞大财富,一旦这理论传到神州……他打了个寒颤。
“顾前辈。”杠精上前,斟酌着问:“我觉得,根子烂了,光砍叶子是不行的,得让所有人知道,树为什么烂,又该怎么种新的。”
顾青不想无意义的辩经:“你说的对。”
说罢,便走向码头。
那里正有一个笑得很灿烂的光头等着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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