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该说对不起的是我。”胡一打断她,声音低沉沙哑,“吓到你了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斟酌词句,最终艰难地开口:“我的手……它……不是普通的伤。是一种……很特殊的‘假肢’。”
他选择了“假肢”这个模糊的词语。这不算完全的谎言,但也远非真相。
“它……很麻烦。”
胡一抬起头,直视着林薇的眼睛,眼神里带着坦诚和一丝恳求。
“会引来一些……不好的东西。就像……就像一块磁铁,专门吸引那些……脏东西。盥洗室的镜子……琴房的杨澜……笔仙的恶灵……还有……天台上的张海……可能都跟它有关。”
他避开了“鬼手”、“吞噬”、“阴气”这些核心秘密,只点出了最直观的“吸引麻烦”的后果,并将之前发生的事件巧妙地串联起来。
这既是一种试探,也是一种有限的坦白。
林薇静静地听着,脸上没有太多的意外,只有一种“果然如此”的了然。
她沉默了几秒,才轻声问道:“所以……仓库的地缚灵,旧实验楼的东西……还有……镜子里那个女的……都是被它……吸引来的?”
胡一沉重地点了点头:“应该是。”他没想到林薇的感知如此敏锐,连旧实验楼的存在都察觉到了。
林薇深吸了一口气,像是在消化这个信息。
她看着胡一疲惫而苍白的脸,看着他眼中深藏的忧虑和戒备,最终,那双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决然。
“我……我能感觉到它们。”林薇的声音很轻,却很清晰,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坦诚。
“虽然很模糊……时断时续……有时候是气味……像腐烂的花,像生锈的铁……有时候是颜色……灰的,黑的……有时候……是声音……很细碎……很吵……”
她微微蹙起眉头,似乎在回忆那些让她不适的感知,“靠近你的时候……那种感觉……尤其强烈。”
她抬起头,目光坚定地看着胡一:“我知道这听起来很……奇怪。但……如果你不介意……我可以……帮你留意。”
胡一心头一震!“帮我留意?”
“嗯。”林薇点了点头,眼神认真,“学校里……哪里‘味道’突然变重了……哪里出现奇怪的‘颜色’……或者……有特别‘吵’的地方……我可以告诉你。”
她顿了顿,补充道:“就像……雷达?虽然……不太准。”
这个提议完全出乎胡一的意料!他预想过林薇会恐惧远离,会要求他远离自己,甚至可能会报告老师……
唯独没想到,她竟然主动提出帮忙!成为他在校园里感知异常的“雷达”!
巨大的惊讶过后,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涌上心头。这份信任和勇气,在知晓了他部分“异常”之后,显得弥足珍贵!
“为什么?”胡一忍不住问道,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,“你不怕……我吗?不怕……它吗?”
他下意识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左臂。
林薇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有残留的恐惧,但更多的是担忧和一种……同病相怜的理解?
她微微低下头,看着自己交握在一起的、有些苍白的手指。
“我怕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很坦诚,“早上的感觉……很可怕。但是……”
她抬起头,目光重新变得清澈而坚定,“我更怕……看到杨浩像刘伟那样……或者……看到你自己……像张海学长那样……”
她的话语如同重锤,狠狠敲在胡一的心上!
不是为了猎奇,不是为了力量,仅仅是为了守护身边的人,为了阻止同样的悲剧发生!
“而且……”林薇的声音更低了一些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,“……能感觉到那些东西……很孤独。有时候……我也需要……知道不是只有我一个人……在害怕。”
最后这句话,彻底击碎了胡一心中最后的防备和隔阂。
他看着眼前这个安静瘦弱、却拥有着不可思议勇气和善良的女孩,一种沉重的责任感和前所未有的信任感油然而生。
他用力地点了点头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却无比郑重:“好!谢谢你……林薇。”
“那……我们说好了?”林薇微微松了口气,脸上露出一丝极淡、却真实的笑意,如同阴霾中透出的一缕微光。
“嗯。”胡一也扯了扯嘴角,露出了一个疲惫却真诚的笑容,“秘密盟友。”
荒僻的花圃里,两个背负着各自秘密的少年少女,在萧瑟的秋风中,达成了无声的盟约。
一只来自地狱的手,一双能窥见异常的眼,在这危机四伏的校园里,成为了彼此黑暗中唯一的微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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