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阳高中图书馆的古籍库房,位于主楼最顶层西翼。这里终年不见阳光,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陈旧纸张、羊皮封面、细微霉味和防蛀药粉的独特气息。
高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,顶天立地,上面密密麻麻排列着蒙尘的厚重典籍、泛黄的地方志、线装书和卷帙浩繁的旧报刊合订本。光线来自几盏功率不大的老旧白炽灯,在书架间投下大片模糊的阴影。
林薇抱着一摞刚被其他学生归还、需要重新上架的旧书,小心翼翼地穿行在狭窄的书架通道里。
她的脚步很轻,几乎听不到声音,只有书页摩擦衣料的细微窸窣。她微微蹙着眉,这里过于浓郁的“旧”的气息,在她特殊的感知里,如同无数细碎、模糊、年代久远的低语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种令人有些头晕的“背景噪音”。
她努力运转着胡一教给她的静心法门,在脑海中构筑一层薄薄的“屏障”,过滤掉那些无意义的干扰。
她走到“地方史志·青阳市”区域。这里的书架格外高大,书籍也更为古老厚重。她踮起脚尖,将手中的书费力地塞回最上层一个空位。
就在她收回手,准备离开时,一本斜插在旁边、看起来格外破旧的大部头书册,因为她的动作微微晃动了一下,随即“啪嗒”一声,从书架的顶层边缘滑落下来!
“啊!”林薇低呼一声,下意识地后退一步。
厚重的书册砸落在地板上,溅起一片细小的尘埃。书页散开,露出里面泛黄发脆的纸张。
林薇松了口气,幸好没砸到脚。她蹲下身,准备把这本“惹祸”的书捡起来放好。就在她手指触碰到那粗糙、厚实的深蓝色硬皮封面时,一股极其微弱、却异常清晰的“阴冷感”顺着指尖瞬间传来!
这感觉并非物理上的冰冷,而是带着一种沉淀已久的、属于死亡和哀伤的“气息”!
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,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。自从镜魇事件后,她对这种负面能量的感知似乎变得更加敏锐了。
封面没有书名,只有一行模糊褪色的烫金小字:《青阳地方旧闻辑录(宣统至民国卷)》。书脊的装订线已经松散,露出里面同样泛黄的内页。
林薇犹豫了一下,想起胡一提起过他在寻找关于学校、特别是西区的历史线索。强烈的直觉告诉她,这本书里可能有东西。
她再次伸出手,这次有了心理准备,忍着那股萦绕不散的阴冷气息,小心地将沉重的书册捧了起来,走到旁边一张积着薄灰的阅览桌前坐下。
翻开硬皮封面,里面是脆弱的宣纸,墨迹是工整的蝇头小楷,但很多地方已经洇开模糊。
她小心翼翼地一页页翻动着,指尖拂过那些记载着婚丧嫁娶、商号开张、水旱灾害、甚至街头巷议的陈旧文字。灰尘在灯光下飞舞。
翻到大约书册中间偏后的位置,一张对折的、颜色明显比周围书页更灰黄、质地也更坚韧(像是某种皮纸)的夹页滑落出来,飘落在桌面上。
林薇好奇地拾起这张夹页。它没有装订,显然是后来夹进去的。皮纸的边缘磨损严重,上面用更加粗犷、甚至有些潦草的字迹写着几段话,墨色深黑,仿佛带着某种焦躁的情绪:
“…光绪三十三年,夏,大疫。城西门外,弃尸盈野,秽气冲天,鸦雀蔽日。官府惧,遂于‘乱葬岗’东北隅,草设‘积善堂’(实为义庄),以敛暴骨,阻疫气蔓延…”
“…然此地本为聚阴纳秽之所,向为不详。义庄初立未及一载,怪事频仍。守夜者或疯癫呓语,见鬼影憧憧;或暴毙于室,尸身青黑,七窍渗血,状极可怖。流言四起,民心惶惶…”
“…有游方僧(或云游道人)过此,观其地脉,骇然色变。言此地深处埋有‘不洁之物’,阴煞已成,非寻常法可制。遂以秘法镇之,布‘锁阴桩’于义庄四角,并勒令封庄,永绝人迹。后,此地遂成禁地,蔓草荒烟…”
文字到此,下面似乎还有内容,但皮纸的下半部分被不知名的污渍(深褐色,像是干涸的血迹?)浸染了大半,字迹彻底模糊难辨。只在污渍的边缘,勉强能看出几个零星的、力透纸背的字眼:
“…黑骨…凶煞…镇…未绝…”
林薇的呼吸骤然屏住!手指微微颤抖着,几乎捏不住这张薄薄的皮纸。
城西门外!乱葬岗!义庄!守夜者暴毙!不洁之物!锁阴桩!…还有那触目惊心的“黑骨”!
所有的信息碎片,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线瞬间串联起来!胡一提到过的旧实验楼底下挖出的“不干净的东西”、校工老人口中当年封楼时死去的校领导、还有…那栋楼里传来的,连胡一都感到心悸的恐怖低吼!
青阳高中的西区,特别是那栋废弃的旧实验楼,百年前竟然是一片乱葬岗,上面还建过一座镇压邪物的义庄!而所谓的“不洁之物”,很可能就是…黑色的骨头?!
“黑骨…黑骨…”林薇喃喃自语,脸色变得煞白。她猛地想起胡一那只冰冷的、缠绕着黑色符文的鬼手,想起他师傅清虚子留下的残破笔记里,狂乱字迹中反复出现的“冥府之材”、“妖骨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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