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炎没眨眼睛——因为左眼早已不是血肉之躯。
那枚嵌在眼窝里的玻璃义眼正微微发烫,内部蚀刻的底层协议在无声重启:视神经接口校准中……生物电反馈延迟<0.3ms……同步率97.8%……
而就在校准完成的刹那,义眼视野右下角,一行猩红小字猝然弹出:
【警告:检测到同源意识信号|来源:维生舱-Prototype-01|距离:27米|同步偏差:0.0003%】
他喉结一动,没说话。
玻璃义眼与眼眶骨骼摩擦,发出类似砂纸打磨硬木的“沙沙”声——那不是愈合的动静,是强行把异物塞回肉体的抗拒;义眼边缘刮擦骨壁的微震顺着颧骨直抵耳蜗,每一次刮擦都带起一阵酸麻的嗡鸣,眼窝深处渗出温热黏腻的血丝,在视网膜边缘晕开半透明的锈红光斑。
陆振东的手指还在颤抖,那七张扑克牌钉在墙上,像七根审判的钉子;牌面朝外的黑桃A背面,一道细裂纹正随他指尖震颤微微翕张,裂口里泛着胶水未干的哑光,空气里浮着极淡的松香与铁锈混杂的腥气。
趁着这短暂的死寂,李炎的身影已经像滴入清水的墨汁,悄无声息地融进了阴影里;他后颈汗毛骤然绷直——不是因冷,而是阴影边缘游走的一线红外扫描光束掠过皮肤时,带来的毫秒级灼痒,像蚂蚁爬过神经末梢。
凌晨四点,风月巷的屋顶。
夜风像是浸过冰水的湿毛巾,狠狠抽在脸上;风里裹着青砖缝里析出的硝盐颗粒,刮过鼻翼时留下刺辣的微痛,下唇被吹得发木,舌尖却尝到一丝铁锈味——不知是自己咬破的,还是风从远处化工厂卷来的旧尘。
李炎半跪在松动的瓦片上,左手死死扣住烟囱的边缘——粗粝的砖石磨破了指尖,但他没松手;瓦片缝隙间钻出几茎枯草,茎秆断口渗出苦涩的青浆,沾在指腹上,与血混成暗绿的泥;烟囱内壁传来低频共振,沉闷如巨兽腹腔里的搏动,一下一下撞在他贴着砖面的左耳鼓膜上。
痛觉回来了。
不是那种循序渐进的苏醒,而是像无数根通了电的细针,顺着脊椎骨一节节往上爬,最后在掌心的伤口处汇聚成一团火烧般的剧痛;那痛感带着明确的温度梯度:伤口中心是灼烫的熔金,边缘却泛着冻疮般的青白麻木,两种知觉在皮下撕扯,仿佛有活物在筋膜间啃噬。
那一小块藏在皮肉下的“破妄钉”碎片正在生锈、发炎,每一次心跳都带着伤口突突地跳动;脉搏撞击碎片的瞬间,耳道里会迸出一声极短的“咔哒”轻响——像微型齿轮咬合,又像冰晶在血管里碎裂。
他哆嗦着摸出手机,屏幕的光打在脸上,照亮了那一层细密的冷汗;冷汗滑落时拖出冰凉的轨迹,经过下颌角时,被屏幕蓝光映成一条流动的银线,而汗珠悬垂在下巴尖的刹那,折射出屏幕上“鱼饵已吞”四个字扭曲的倒影。
陈昊的消息只有一行字:【鱼饵已吞。定位显示车队向青龙山移动,预计两小时入网。】
李炎盯着远处那两点逐渐被黑暗吞没的猩红尾灯,嘴角扯出一个有些狰狞的弧度;尾灯余晖在视网膜上烧出两枚负像光斑,随着眨眼反复明灭,而耳中残留着引擎远去后真空般的耳鸣,像被塞进一只空贝壳。
那批混了显影剂的假货一旦入库,乌托邦的检测仪就会像疯狗一样叫起来。
到时候,负责运输的血月会就是最好的替罪羊。
“这还不够。”
他低声呢喃,声音被风吹碎在喉咙里,“老陆,光毁你的货不够,还得烧了你的账。没了账本,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。”
他翻身跃下屋顶,顺着外墙的排水管滑落,像一只断了翅膀的蝙蝠,直接钻进了地下B3层的排风口;**排水管内壁覆满滑腻的冷凝水与霉斑,下滑时肘部蹭过铁锈蚀层,刮下簌簌的褐红色碎屑,指尖传来粉状颗粒嵌入皮肤的微刺感,而排风口格栅的金属棱角硌进肋骨,留下清晰的凹痕与钝痛**。
管道里弥漫着一股霉味,混杂着打印机油墨和某种福尔马林特有的辛辣气息——这是档案室的味道,也是尸体的味道;霉味是潮湿棉絮般的厚实,油墨是挥发性苯环化合物的甜腥,福尔马林则像一根冰冷的针,直直扎进鼻腔深处,引发咽喉不自觉的收缩反射。
落地无声。
这里是赌场的肺叶,所有见不得光的交易都在这里留下痕迹。
巨大的电子屏挂在墙上,幽蓝的光成了这死地唯一的光源;蓝光在视网膜上投下持续的残影,像一层薄冰覆盖眼球表面,而屏幕散热风扇的低频嗡鸣钻入颅骨,与自己太阳穴的搏动渐渐同步,形成一种令人牙酸的共振。
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:入库时间、货物编号、接收方签名。
李炎的视线飞快扫过,突然在一行早已归档的旧记录上凝固了。
【编号:Prototype-01 | 运输时间:2019.04.12 | 状态:唤醒准备 | 备注:容器适配度98.7%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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