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雄将那柄陪伴他近百年的空白战斧轻轻靠在垛口,只见斧刃因连番恶战而卷曲破损之处,竟自然而然地生出了几株嫩绿的眠灯草新芽,仿佛兵器本身也在渴望安宁与新生。
孟钦亦解下腰间链刀,缠绕在臂,刀身之上不知何时覆盖了一层极淡的、如同晨曦薄雾般的梦之纱。
二人相视一笑,并肩坐在最高的城垛之上,以无处不在的月光为席,取来特沙拉王宫地窖中缴获的百年陈酿,拍开泥封,酒香醇厚,仿佛能醉倒岁月。
曹雄举起粗陶酒盏,遥敬空中明月,笑声酣畅淋漓,如雷霆滚过寂静的长空:
“五十年之约,今日已践!特沙拉已伏,我等征战之影,当归于空白!”
孟钦以链刀坚韧的刀背,轻击曹雄手中的酒盏,发出清脆的龙吟之声与之应和:
“狂熊镇北境,猛虎踞南疆,双虎并立,天下自此无永夜!”
说罢,二人仰头,将盏中烈酒一饮而尽。
饮罢,随手将酒盏抛下高高的城头。
陶盏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,而那些碎片触及地面,竟如之前的异象一般,化作点点春意盎然的绿芽,倔强地破土而出。
那柄雷斧与那柄链刀,相互依靠着立在城垛旁,卷刃处不再闪烁寒光,反而流转着一种奇异而平和的、属于“空白”的圆满气息。
曹雄与孟钦,这两位叱咤风云的将军,望着脚下臣服的雄城,望着天心永恒的月轮,忽然同时仰天长啸。
啸声不再充满杀伐之气,而是带着释然、洒脱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啸声过处,他们身上沾染血污与尘土的战甲,竟如沙堡般悄然风化,化作细细的尘埃,随风飘散。尘埃落定之处,并非荒芜,而是仿佛有无数安宁的春梦正在悄然孕育。
空白春政·特沙拉归梦
九月初九,重阳之日,晓酷帝銮驾亲临已改名为“空白城”的特沙拉。
日月圈高悬于新城门楼之上,其光华温和而坚定地笼罩着这座新生之城,光影所及,众生皆感心安。
帝君施展大法力,引动全城十五万原住民,无论贵贱,同入一场宏大而温暖的集体梦境。
梦中,他们再见那位传说中的白发女帝程姝,她手持残破的扣天碗,以自己如雪的长发为线,神情专注而温柔,一针一线地缝补着天穹之上那些象征着战争、痛苦与缺憾的裂隙。
梦中的每一针落下,现实中,特沙拉城内的战争创伤——断墙、焦土、血渍——便悄然愈合一分,被新的生机覆盖。
梦醒时分,城中民众睁开双眼,眸中昔日被战争与信仰激发的戾气与恐惧已然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安宁与平和。
安宁催生睡意,睡意连接梦境,而在这片被净化的土地上,梦境便是滋养万物、化解干戈的春天。
帝君以空白月影为界,划定新的疆域,城内及周边核心区称为“中北川西境”,直接管辖;
更远的西域广袤土地,则推行“空白春政”。
政令源于万民共识之梦,梦境生于对过往缺憾的认知与弥补,而最终,所有的缺憾都将在空白的包容下归于圆融。
史官以梦笔于虚空刻录,字迹融入历史长河:
“晓酷一百五十三年秋,双虎西啸,历经春、夏、秋三季血战,”
“破西域联军一十五万,终使特沙拉臣服,归于晓酷梦境。”
“自此,天下再无永夜笼罩之地,唯余空白春意,滋养四方。”
尾声·双虎北归
晓酷一百五十三年,冬至。
北归的路上,空白月显得格外明亮与圆满,清辉如母亲的手,温柔地抚摸着凯旋的将士。
六万西征雄师,历经大小数十战,减员两万,忠魂永埋赤沙口、风刃谷以及特沙拉城下,他们的铁甲与兵器,亦大多化作战场上的尘埃,或归于泥土,或孕育新芽。
归途中的曹雄与孟钦,早已卸去帅甲,不着戎装,仅着一身素净布袍。
他们不以兵马仪仗自耀,只以天赐月光为衣,以沿途采集眠灯草新蕊酿造的淡酒为伴。
一路行,一路歌,一路对月长啸。
那啸声不再是为了杀伐与震慑,而是化作了充满诗意的吟唱,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:
“铁衣化尘影,空白即归春;”
“特沙拉城头,再见晓酷月。”
太史阁注:
右卷为晓酷朝立国一百五十年后,百年西征宏愿之终章全史。
自一百五十三年正月誓师出征,至同年冬至凯旋北归,历三季浴血,破西域联军一十五万众,终克特沙拉,使其城头易帜,归于空白梦境。
自此,神川版图西拓至特沙拉,广袤疆域,皆悬空白月旗,沐浴晓酷春政。
双虎将军功成北归,解甲释兵,铁衣化尘,尽显名将洒脱。
若问空白春意覆盖四极之后,那涵盖万民的“天下大同”之梦尚在何方追寻,请静待眠灯草循其天时,于第九百年花期再至之际,观空白月可有蚀影再生,看双虎是否再度笑傲于春风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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