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方的风,如同裹挟着无数冰刃,呼啸着掠过黑石堡斑驳的城墙。城墙之上,暗红色的血迹与灰白色的硝烟混杂在一起,凝固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污渍。残破的城垛、焦黑的滚木、散落的箭簇以及那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、敌我双方将士僵硬的遗体,无不诉说着过去近一个月里,这里曾经历过何等惨烈的地狱。
赵安元站在主堡最高的了望台上,身上那件银色软甲早已失去了光泽,布满了刀砍斧劈的痕迹和早已变成黑褐色的血污。他原本略显苍白的脸庞,此刻被北地的风霜和战火的硝烟染上了粗糙的痕迹,嘴唇干裂,唯有一双眼睛,依旧亮得惊人,如同雪原上孤狼的瞳孔,充满了疲惫,却更蕴含着历经生死淬炼后的坚毅与沉稳。
一个月。整整一个月。
北漠狼庭的三万铁骑,如同不知疲倦的潮水,日夜不停地冲击着黑石堡这座看似摇摇欲坠,却始终屹立不倒的礁石。最初的几天是最艰难的。敌军的骑兵冲锋如同雷霆万钧,巨大的攻城锤撞击着城门,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,云梯如同毒蛇般一次次搭上城头。守军兵力捉襟见肘,每一个士兵都需要当十个人用。
赵安元身先士卒,哪里最危险,他就出现在哪里。他的《烈阳功》在内力消耗巨大的守城战中,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。那至阳至刚的内力灌注于长剑之上,挥洒出的剑罡灼热而凌厉,往往能轻易撕裂北漠士兵厚重的皮甲,在乱军之中开辟出一小片安全区域,极大地鼓舞了守军的士气。乔南一的剑法则如同鬼魅,灵动而精准,专挑敌军中的军官和勇悍之士下手,她的存在,像是一根定海神针,稳定着局部战线的局势。
韩猛和雷焘这两位老将,更是将他们的经验和悍勇发挥到了极致。韩猛如同磐石,牢牢钉在伤亡最惨重的正面城墙;雷焘则如同救火队员,带着他麾下最精锐的黑石铁卫,不断填补着被敌军突破的缺口。
战争是残酷的熔炉。每一天,都有熟悉的面孔在身边倒下。雪狼卫和黑石铁卫的伤亡数字不断攀升,最初的一千五百人,在经历了最初十天的血战后,已经减员超过三成。城内的箭矢、滚石、擂木也消耗巨大。
然而,守军的意志,却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愈发坚韧。赵安元与普通士兵同吃同住,亲自为伤兵包扎,他的沉着和勇敢,赢得了所有将士发自内心的拥戴。他们不再仅仅是为了守城而战,更是为了身后家园的亲人,为了身边同生共死的袍泽,为了不辜负这位与他们并肩作战的二公子。
转机发生在半个月后。雪霁城派出的信使成功突破了北漠游骑的封锁,将求援信送达了周边势力。尽管大规模援军尚未抵达,但几支小股精锐的援军和物资补给,通过隐秘小路陆续抵达,虽然数量不多,却如同久旱甘霖,极大地提振了士气。同时,北漠军队久攻不下,后勤补给线开始受到雪霁城派出的小股部队骚扰,士气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下滑。
战争的天平,开始微微向守军倾斜。
最后一次,也是最猛烈的一次进攻,发生在三天前。北漠主帅似乎失去了耐心,投入了最精锐的王庭卫队,发动了不计代价的总攻。那一天的战斗,从清晨持续到深夜,城墙几度易手,城门一度被撞开裂缝,赵安元亲自带着敢死队冲下城墙,用血肉之躯硬生生将突入的敌军压了回去。他自己也在混战中身负多处创伤,最严重的一处是左肩被一支狼牙箭贯穿,若非乔南一及时救援,后果不堪设想。
但最终,守军挺过来了。当黎明再次降临,北漠军队的营寨中响起了低沉的牛角号声——那是退兵的信号。望着如同潮水般退去的敌军,城墙上还活着的守军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短暂的死寂后,是震耳欲聋的、夹杂着哭泣与呐喊的欢呼声!
他们守住了!黑石堡,依然屹立在北地的风雪之中!
战争结束了。北漠狼庭在丢下超过五千具尸体和无数伤员后,狼狈地撤回了草原。雪霁城方面,黑石堡原有守军加上赵安元带来的援军,阵亡人数高达三千余人,重伤失去战斗力者近千,几乎是十不存三的惨胜。
接下来的半个月,是清理战场、救治伤员、修复城防、安抚人心的艰难时期。赵安元强撑着伤体,主持着堡内的一切事务。他的威望,在黑石堡乃至整个雪霁边军中,达到了顶峰。
战争结束半个月后,一个春寒料峭的清晨。
静虚仙子要离开了。
消息传来时,赵安元正在伤兵营探望将士。他匆匆赶回城主府为静虚仙子准备暂别宴席的偏厅,只见她依旧是一身素白,纤尘不染,仿佛这一个月来的血火与尘埃,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。
“前辈,您这就要走?”赵安元语气中带着不舍与感激。若非静虚仙子坐镇雪霁城,稳定大局,震慑幽冥教,他绝无可能在前线安心作战。
静虚仙子微微颔首,清澈的目光扫过赵安元和他身旁伤势未愈、但精神尚可的乔南一:“此间事了,北漠已退,幽冥教短期内应不敢再明目张胆行动。我需返回宗门,将此地详情禀明师长,幽冥教所图甚大,需天下正道早做筹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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