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瑞龙的眼睛在祁同伟和高小琴之间来回扫视,那表情,猥琐又下流。
“看上了?看上哪个了?”
“没事,你开口。”
“喜欢哪个,今晚就送你房里去。”
“算我这个当哥的,送给英雄的见面礼!”
这话,他没有丝毫的遮掩。
高小琴的脸,瞬间血色尽失,惨白如纸。
她手里的酒瓶剧烈地晃动一下,酒液都洒了出来。
“啪!”
一声脆响。
不是茶杯,是筷子。
赵立春将手里的红木筷子,重重地拍在了桌上。
“赵瑞龙。”
“小祁,是省政法委梁书记的女婿。”
“你要是管不住你这张嘴。”
赵立春一字一顿,缓缓说出后半句话。
“现在,就给我滚出去。”
赵瑞龙的脸颊肌肉抽动了一下。
他不是傻子。
他听得懂赵立春话里的分量。
梁书记。
省政法委书记梁群峰。
祁同伟是他的女婿。
这层关系,比一个东山市公安局局长,要重得多。
给一个局长介绍女人,是风流。
给省政法委书记的女婿介绍女人,是打脸,是挑衅。
这就是在明着告诉梁群峰,我不把你这个政法委书记看在眼里,我要亲自给你女儿梁璐找顶绿帽戴上。
他赵瑞龙再嚣张,也不敢拿父亲的政治前途开玩笑。
赵立春的级别是比梁群峰高,可政治不是简单的加减法,为了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事撕破脸,纯属愚蠢。
包厢里的空气,仿佛凝固了。
那两个角落里的女孩,连呼吸都停滞了,生怕自己的存在,会引来更大的风暴。
赵瑞龙的胸口剧烈起伏,最终,他还是泄了气。
他没有道歉,只是把身体重重地摔回椅子里,端起酒杯,又是一杯酒灌了下去。
动作里全是压抑不住的火气。
但他终究是没再多说一个字。
他的视线,在祁同伟与高小琴之间,来回刮过。
那里面没有了轻蔑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确认。
一种了然。
他看出来了,祁同伟是真看上那个穿素裙子的丫头了。
死寂之中,李达康的反应最快。
他立刻站起身,亲自为赵立春的茶杯续上水,动作恭敬得恰到好处。
“赵书记,您别动气。”
“瑞龙也是一片好心,想跟祁局长亲近亲近,就是方式急了点。”
他放下水壶,转向赵瑞龙,又换了一副长辈的口吻。
“瑞龙,你也是,跟祁局长开玩笑,也得分个场合。”
李达康随即又面向所有人,举起了自己的杯子。
“说到底,都是一家人。”
“我李达康,是赵书记您一手从秘书提拔起来的。”
“没有您,就没有我的今天。”
“在我心里,瑞龙就是我亲弟弟。”
“以后他有任何事,就是我李达康的事。”
这番表态,情真意切,滴水不漏。
高育良也放下了筷子,他扶了扶眼镜,慢条斯理地开口。
“达康同志说得对。”
“都是自己人。”
“瑞龙这孩子,我看是有几分真性情的。”
“同伟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。”
“年轻人嘛,不打不相识,这杯酒喝完,就是朋友了。”
他的话,像是大学课堂里的总结陈词,既点明了问题,又保持了距离。
祁同伟没有说话。
高育良也没有再多说。
桌上的每个人都清楚,这场饭局的本质,已经彻底浮出了水面。
赵立春端起茶杯,轻轻抿了一口。
他没有再看自己的儿子。
他开始谈论汉东省未来的经济布局,谈论吕州港的发展潜力,又聊到京州的城市规划。
祁同伟从他的话里,听出了另一层意思。
赵立春,这位汉东的一把手,似乎站在了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。
是更进一步,还是退居二线?
他的话语里,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。
而他今天把高育良和自己叫来,把李达康叫来,当着他们的面,敲打自己不成器的儿子。
这既是一场政治前途的试探。
也是一场托孤。
如果他高升,他需要这些他亲手提拔起来的门生故吏,继续关照赵家。
如果他退下,他更需要这些人,在他失去权力之后,能念着旧情,护住他这个唯一的宝贝儿子。
这顿饭,不是为了叙旧。
是为了赵瑞龙的未来,铺路。
饭局在一种诡异的和谐中,终于走向了尾声。
赵立春一行人要连夜赶回京州。
一行人送到酒店楼下。
夜风微凉,吹散了包厢里的酒气,却吹不散那股粘稠的人情世故。
“育良,小祁,今天辛苦你们了。”
临上车前,赵立春分别拍了拍高育良和祁同伟的肩膀。
“有空,多来我家坐坐。”
“好,赵书记您慢走。”
高育良微微躬身。
祁同伟也跟着点了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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