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。不过是纪委的同志找你谈话，程序还没走完，你就先乱了阵脚，哭哭啼啼，像个什么样子？”
“你顺风顺水的时候，是反腐英雄，是正义化身。可一旦遇到一点挫折，立刻就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，哭着喊着到处找人帮忙。”
“亮平。一个男人，可以没有钱，可以没有权，但不能没有风骨。”
“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老师，可我教你的那些东西，你学到哪里去了？你现在这副摇尾乞怜的模样，让我这个做老师的，都替你感到丢人！”
“祁同伟身上，有很多你不屑一顾的东西。但那些东西里，恰恰有你这辈子都学不会的担当和骨气！”
“你啊，真的该好好跟他学学。”
这番话，比任何耳光都来得更响亮，更羞辱！
让侯亮平去跟祁同伟学？
让他去学那个他从骨子里鄙视的，靠着裙带关系和卑劣手段上位的投机者？
这是对他侯亮平，对他二十多年来建立起来的所有骄傲和自尊，最彻底的践踏！
“不……不是的……老师……”
侯亮平的心理防线，在这一刻，彻底崩塌了。
他语无伦次，像个被戳破了谎言的孩子，只剩下最本能的乞求。
“老师，我错了！我真的错了！您批评的对，我以后什么都听您的！求求您，跟沙书记说句话，跟纪委的同志们说说情！我不能被他们带走，我被带走……我的人生就全完了啊！”
电话那头，高育良再次沉默了。
就在侯亮平以为自己彻底没救了的时候，高育良的声音再次响起，语气却又恢复了那种“师者”的温和与循循善诱。
“亮平，不是老师不帮你。”
“你想想看，你侯亮平空降汉东，一直标榜自己是什么？是正义的利剑，是反腐的尖刀。你最痛恨的是什么？不就是以权谋私，徇私枉法吗？”
“如果今天，我，高育良，作为省委副书记、政法委书记，为了你这个学生，给省纪委打了招呼，干预了他们的正常办案程序……”
他顿了一下，一字一句地，清晰地说道：
“那我，成了什么人？”
“我不就成了你口中，那种你最瞧不起的，破坏规矩，践踏法治的腐败分子了吗？”
“亮平啊，我不能让你看不起我这个老师，对不对？”
侯亮平呆住了。
高育良用他自己曾经高高举起的“正义”大旗，堵死了他最后一条求生的路！
这是一种诛心！
一种最高明的，最残忍的，杀人不见血的诛心之术！
“啪嗒～”
那手机再次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，摔在地板上，彻底黑了屏。
他完了。
这一次，是真的完了。
吴斌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，眼中没有任何波澜，只是对着身旁的下属，轻轻一挥手。
“带走。”
两名纪委工作人员立刻上前，一左一右，再次架住了侯亮平的胳膊。
这一次，侯亮平没有反抗，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，被他们拖着向外走。
比他当初带走赵德汉更没有风骨。
他的双腿发软，几乎是被架离了地面。
干部宿舍楼的走廊里，灯光惨白。
就在他被架出房门，即将踏入那无边黑暗的瞬间，一股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挣扎起来。
“等等！”
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，“求求你们！让我……让我给祁同伟打个电话！就一个！”
吴斌的脚步停住了，有些诧异地看着他。
侯亮平的脸上，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，他用尽全身的力气，对着吴斌，对着所有人，发出了最后的哀嚎：
“我给他道歉！我错了！我真的错了！”
“求他……求他放我一马！”
侯亮平声音里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孤傲，只剩下最原始的，对毁灭的恐惧。
吴斌的眉毛，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。
他见过的失势官员太多了，有抵死不认的，有痛哭流涕的，也有像侯亮平这样，在最后一刻彻底崩溃，试图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的。
只是，这根稻草是祁同伟。
这让他感到了一丝荒谬的讽刺。
一个不久前还声嘶力竭要将对方送进监狱的反腐英雄，现在却哀求着要给对方道歉，求对方放他一马。
人性，在权力的绞肉机面前，原来是这么的不堪一击。
旁边的一名年轻纪委干部，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与轻蔑，他低声对吴斌说道：“吴主任，这……”
吴斌摆了摆手，打断了他的话。
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侯亮平那张涕泪横流的脸上，语气没有丝毫波澜。
“侯局长，你以为这是你读书时候的小吵小闹吗？”
“你打了我一拳，我踢了你一脚，回头大家还是好同学？”
“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。”
一句话，彻底粉碎了侯亮平脑海中最后一丝幼稚的幻想。
你死我活。
对啊，他们从一开始，就不是在“办案”，不是在“讲道理”。
这是一场战争。
而他，是那个输得一败涂地的战败者。
吴斌不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，对下属干脆利落地一挥手。
“带走。”
这一次，侯亮平再也没有挣扎。
他像一摊烂泥，被两个身强力壮的纪委干部架着，拖进了纪委的车里。
……
第二天，清晨。
汉东省公安厅，厅长办公室。
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，洒在祁同伟的身上，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。
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，正看着文件。
侯亮平的倒台，对他而言，不过是清除了路上一块碍眼的石子。
石子本身，并不重要。
重要的是，搬开这块石子的过程，让他彻底看清了汉东这盘棋局的走向，也让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分量。
“叮铃铃～”
桌上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，突兀地响了起来。
祁同伟放下笔，看了一眼来电显示。
算算时间，也该到了。
他拿起电话，语气平稳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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