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重山一走,小院顿时陷入了彻底的寂静。
这寂静与之前娘家的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不同,更像是一种空旷的、未被填满的虚无。姜芷站在院子当中,环顾四周。院子不小,但除了角落里堆着的练力气的石锁和几件叫不出名字的、带着磨损痕迹的兵器,便再无他物。地面是夯实的泥土,扫得倒还算干净。
她抬头看了看天色,日头已经升高了些,驱散了不少清晨的寒意。她深吸一口气,决定先从熟悉环境开始。
正屋也就是她刚才待的那间,是赵重山的卧室兼日常活动之所。左边第一间是空的,除了些积灰的杂物,别无他物。第二间就是灶房。右边还有一间较小的屋子,门虚掩着,姜芷推开门,里面只有一张光板炕和几个空荡荡的货架,看来是间闲置的仓房。
整个“家”,除了基本的生活必需,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、带有个人喜好或生活情趣的物件。冷硬,简洁,一如它的主人。
姜芷回到正屋,目光落在那个敞开的木箱上。里面除了几件叠放的旧衣,就是保养兵器的工具:油石、抹布、一小罐泛着油光的膏脂。衣物是清一色的深色粗布,洗得发白,但叠得整齐。她注意到,有件旧衣的肩部缝补过,针脚粗大但异常结实,像是自己笨拙的手艺。
这让她对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丈夫,有了一个极其模糊的侧写:生活极简,或许不擅内务,但做事有条理,能自理。
她的目光又落到床上。被褥是普通的蓝印花布,里面絮的应该是棉花,不算厚,但干燥蓬松。她伸手摸了摸,没有潮湿阴冷的感觉。看来,他虽然是个糙汉,但并非邋遢之人。
这让她稍稍安心了些。至少,基本的居住环境比她预想的要好。
接下来,就是收拾。她先把自己的小布包放在炕梢,然后开始动手整理。桌子擦净,地面重新清扫,炕席拂去浮尘。那口装衣物的木箱,她也仔细擦拭了一遍。在做这些的时候,她有种奇异的感觉,仿佛在一点点擦拭掉前任居住者留下的痕迹,又仿佛在一点点将这个冷硬的空间,尝试着烙上属于自己的印记。
最重要的,还是灶房。
她挽起袖子,开始大清洗。那口备受她嫌弃的破锅被里外刷洗得锃亮,虽然凹痕依旧。碗柜里仅有的几个碗盘也一一洗净。米缸见了底,她将里面最后一点米粒也扫出来,大概只够再煮一顿稀粥。面袋也是如此。那几个发芽的土豆和蔫萝卜,她仔细看了看,削去坏掉的部分,剩下的或许还能想点办法。
水缸里的水也不多了。她找到水桶和扁担,试了试分量。这身体瘦弱,挑满一缸水恐怕够呛。但她还是咬着牙,晃晃悠悠地担起扁担,按照记忆往水井的方向走去。
井台离镖局后院有段距离,需穿过一条小巷。一路上,难免遇到些街坊。好奇的、打量的、甚至带着几分怜悯或轻蔑的目光,黏在她身上。姜芷只当不见,低着头,专注地保持水桶的平衡。
“瞧,那就是赵镖头新娶的媳妇儿?”
“啧啧,瘦得跟麻杆似的,能经得起赵镖头那煞气?”
“听说娘家穷得揭不开锅了,这是卖女儿呢……”
“少说两句,让赵阎王听见,有你好果子吃!”
低语声隐约传来,“赵阎王”三个字格外刺耳。姜芷的心紧了紧,但脚下未停。她早知道嫁过来要面对这些,如今听在耳中,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麻木。至少,目前看来,那个“阎王”似乎并没想立刻要她的小命。
来回挑了两趟,水缸总算有了大半缸水,姜芷也累得气喘吁吁,额上见了汗。她靠在缸边歇了口气,看着清澈的水面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,一张陌生的、稚嫩的、带着惶惑的脸。
歇够了,肚子也开始咕咕叫。早上那半碗粥早已消耗殆尽。她看着那点可怜的存粮,叹了口气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更何况她这个刚接手烂摊子的“新妇”。
最终,她用最后那点糙米,掺了多多的水,熬了一锅能照见人影的稀粥,就着点咸菜,算是应付了午食。吃完,她坐在灶前的小凳上,看着跳动的火苗,心里开始盘算。
坐吃山空肯定不行。赵重山临走前没留下钱,她自己的嫁妆……那包野山菌倒是能卖点钱,但杯水车薪。当务之急,是得有点进项,哪怕只是买米买面的小钱。
她想起自己唯一能倚仗的,就是穿越前在自家小餐馆练就的手艺和来自现代的一些见识。或许,可以从吃食上想办法?比如,做些简单便宜又可口的小吃,拿到附近去卖?
这个念头一起,就像投入死水里的石子,漾开了一圈涟漪。但很快又沉了下去。本钱呢?工具呢?这人生地不熟的,去哪里卖?会不会给赵重山惹麻烦?
各种顾虑涌上心头。她烦躁地揉了揉额角。前途漫漫,第一步该如何迈出,竟是如此艰难。
一下午的时间,就在这种漫无目的的收拾和纷乱的思绪中过去了。天色渐渐暗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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