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光尚未大亮,一层鱼肚白勉强涂抹在窗纸上,屋子里依旧昏暗。
姜芷是在一阵极其规律的、沉闷的“咚咚”声中醒来的。那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稳定的力量感,仿佛敲击在院落的泥土上,也隐约敲进了她还有些混沌的睡意里。
她迷蒙地睁开眼,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上额外的重量和一股陌生的、属于男性的气息。记忆瞬间回笼——是昨夜赵重山悄无声息给她盖上的那件外衣。脸颊不由得微微一热,她下意识地收紧手指,攥住了那粗糙的布料边缘。
“咚咚……咚……”
声音持续传来,很有节奏。姜芷轻轻坐起身,将被子和那件外衣仔细叠好——他的衣服放在床尾,自己的被子叠放在里侧。然后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,透过窗纸的缝隙朝外望去。
院子里,赵重山正背对着屋子,赤着上身,只穿着一条单薄的裤子,在进行晨练。他并非在打什么复杂的拳法,而是在进行最基础也最考验耐力的练习——打熬力气。只见他双手各持一个看起来分量极沉的石锁,交替着举过头顶,再沉稳地放下。那“咚咚”声,正是石锁底部与地面接触时发出的闷响。
晨曦的微光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背和贲张的肌肉线条,汗水沿着脊沟滑下,在古铜色的皮肤上留下亮晶晶的痕迹。每一块肌肉都随着动作绷紧、舒展,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感。那道疤痕在他动作时,像一条蛰伏的毒蛇,更添了几分凶悍。
姜芷看得有些怔住。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一个男人……如此原始而充满力量的身体。这与她前世见过的那些在健身房里刻意雕琢出的形体完全不同,这是一种纯粹为实用、为生存、为搏杀而锤炼出的体魄,带着扑面而来的阳刚和压迫感。
她不敢多看,悄悄缩回头,心跳有些快。这才意识到,自己起得似乎有些晚了。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(虽然名不副实),让男主人饿着肚子晨练,自己却还在睡懒觉,实在说不过去。
她赶紧整理好衣物,用冷水拍了拍脸,让自己彻底清醒,然后快步走进了灶房。
灶房里依旧是老样子,冷锅冷灶。但不知为何,或许是知道这院子里不再只有她一个人,那份冰冷似乎也减弱了几分。她挽起袖子,开始熟练地生火、烧水。
水快开的时候,院子里的“咚咚”声停了。过了一会儿,传来泼水的声音,想来是赵重山在用井水冲洗身体。姜芷听着外面的动静,手里和面的动作不由得加快了些。
她打算做手擀面。这是最快能让人吃上热乎饭的方法。面粉是粗糙的,但她加了点盐,反复揉搓,让面团变得劲道。趁着醒面的功夫,她快速切了些腌菜丝,又洗了两根昨晚剩下的蔫巴巴的小葱。
当她把擀好的面皮折叠起来,准备切条时,赵重山走了进来。他已经穿好了衣服,依旧是那身半旧的青色短打,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脑后,脸上和脖颈还带着水珠,浑身散发着井水的凉气和皂角的清爽味道。灶房本就不大,他一进来,空间立刻显得拥挤起来。
姜芷切面的动作顿了一下,没敢抬头,只低声说:“马上就好,你先坐会儿。”
赵重山没说话,也没出去,就靠在门框上,目光落在她忙碌的背影上。看着她纤细却异常利落的手腕,如何将面团变成一张薄厚均匀的大饼,又如何手起刀落,“笃笃笃”地将面饼切成粗细一致的面条。那动作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,仿佛演练过千百遍。
锅里的水正好滚开。姜芷将切好的面条抖散,利落地下了锅。用筷子轻轻搅动,防止粘连。白色的面条在沸水中翻滚,渐渐变得透明柔软,面香混合着水蒸气弥漫开来。
趁着煮面的功夫,她另起了一个小陶锅,舀了一小勺猪油——这是家里最珍贵的调味品之一。猪油在锅底化开,发出“滋啦”的轻响,散发出诱人的荤香。她将切好的葱花和腌菜丝倒进去快速煸炒,腌菜特有的咸香被热油一激,瞬间爆发出来,混合着葱花的香气,霸道地占据了整个灶房。
赵重山靠在门框上,几不可查地动了动鼻子。这味道,比他吃过的任何酒楼里的香气都更勾人食欲。不是那种复杂的香料味,就是最纯粹的食物本身在热油作用下的原始香味,却直击肺腑。
姜芷将炒好的腌菜臊子盛到碗里,面也正好煮好了。她捞出面条,过了一遍凉井水,让面条更加爽滑筋道,然后盛入两个大碗里,再将炒好的腌菜臊子连油带菜浇在面上。白色的面条,褐色的腌菜,绿色的葱花,油亮亮的,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。
“吃饭了。”姜芷将其中一碗面多浇了些臊子的面推到桌子靠近赵重山的一边,自己则端了那碗少一些的,坐到对面,低着头,小口吹着气。
赵重山走到桌边坐下,拿起筷子,依旧是那副沉默的样子,埋着头就开始吃。他吃相不算雅观,但速度极快,呼噜呼噜的,一大碗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。腌菜的咸香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猪油的腻,面条筋道爽滑,搭配在一起,简单却美味无比。他额头上很快又冒出了一层细汗,但显然吃得很是畅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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