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扫通了，赵重山走回来，额角竟隐隐有汗意。他将扫帚放回原处，对姜芷道：“去吧，小心地滑。”
“嗯。”姜芷应了一声，心里暖暖的，沿着他扫出的小路，快步走进了灶房。
灶房里更是冷得像冰窟。水缸里的水结了一层薄冰。姜芷费力地砸开冰，舀水洗漱，然后赶紧生火。当橘红色的火苗终于蹿起，贪婪地吞噬着干燥的柴火，发出令人安心的“噼啪”声时，那股驱散黑暗和寒冷的暖意，才让她冻得僵硬的身体慢慢回暖。
她熬了一锅浓浓的小米粥，又热了几个之前做好的、冻得硬邦邦的杂粮馒头。简单的早饭端上桌时，赵重山也清理完了院门口的积雪，走了进来。他带进一身寒气，却在靠近灶台时，被那股暖意包围，冷硬的眉眼似乎也舒展了些。
“今天这雪，一时半会儿停不了。”赵重山喝着热粥，说道，“镖局那边今日怕是去不成了，路不通。”
姜芷点点头，心里却有些发愁。下雪是好看，但现实问题接踵而至。家里的柴火还够烧几天？菜窖里的萝卜白菜能撑多久？更重要的是，这屋子四处漏风，平时尚且能忍，这样的大雪天，只怕晚上更难熬。她之前就发现，窗户虽然糊好了，但门缝、墙缝依旧钻风，尤其是夜里，冷风像小刀子似的往里灌。
赵重山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，放下碗，目光在屋里扫视一圈，最后定格在那扇虽然糊好但依旧单薄的窗户和有些漏风的门板上。
“这屋子，”他顿了顿，眉头微蹙，“冬天是难熬些。”
姜芷叹了口气：“是啊，晚上尤其冷。窗户还好，主要是门缝和墙角，风飕飕的。”
赵重山没再说话，只是沉默地吃着早饭。但姜芷注意到，他的眼神里多了些思索的神色。
饭后，赵重山没像往常一样出门，而是翻箱倒柜，找出了一些旧的厚布、几块略显破烂的毛皮，还有一把小锤子和一些木楔子。他又去院角的柴火堆里，挑了几块大小合适的木板。
姜芷好奇地看着他忙碌，问道：“你要做什么？”
“修修屋子。”赵重山头也不抬，用匕首将那些厚布和毛皮裁成条状，“堵堵缝，能暖和些。”
姜芷眼睛一亮，心里涌起一股感动。她没想到他行动如此迅速，而且看起来早有准备似的。“我帮你！”她立刻挽起袖子。
赵重山看了她一眼，没反对，只是递给她一叠裁好的布条：“用这个，把门缝塞严实。”
“好！”
两人分工合作。赵重山负责技术含量更高的活儿，比如检查墙壁，找到漏风最严重的缝隙，然后用木楔子和木板进行加固、填补。他力气大，动作精准，几下就能将一块木板钉得牢牢的。姜芷则用布条和毛皮条，仔细地将门框、窗框的缝隙塞得密不透风。
屋里叮叮当当的，却充满了忙碌的生气。室外大雪纷飞，天寒地冻，室内却因为两人的共同努力和那盆燃得正旺的灶火，显得格外温暖。
姜芷蹲在门边，认真地塞着布条，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。赵重山钉好一块木板，回头看到她专注的侧脸，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，几缕发丝垂落在颊边，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。他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。
“好了。”姜芷塞完最后一条缝隙，满意地拍了拍手，站起身。却因为蹲得太久，腿有些发麻，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。
一只大手及时地扶住了她的胳膊。那手掌温热而稳定，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坚实的力量。
姜芷抬头，正对上赵重山近在咫尺的目光。他的眼神很深，里面似乎翻涌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，但扶着她胳膊的手，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力度。
“小心点。”他的声音低沉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。
“没、没事，腿麻了。”姜芷脸颊发热，借着他的力道站稳，慌忙想要抽回手臂。
赵重山却在她站稳的瞬间，适时地松开了手，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扶持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。他转身拿起工具，继续去检查另一面墙，只留下一个看似平静无波的背影。
但姜芷却觉得，被他扶过的胳膊那里，温度久久不散。
忙碌了一上午，总算将屋里几处明显的漏风点都处理好了。虽然做不到密不透风，但比起之前，已经好了太多。中午，姜芷用有限的食材，做了一锅热乎乎的汤饼（面条），两人围着灶台，吃得浑身暖洋洋。
下午，雪势渐小，但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。赵重山又去检查了柴火棚，将柴火整理好，确保不会被雪打湿。姜芷则开始发面，准备蒸些馒头包子，这样的天气，食物容易保存。
当傍晚来临，新蒸的馒头包子出锅，满屋都是诱人的麦香和蒸汽的热乎气时，姜芷看着被他们共同努力修缮得暖和了许多的屋子，心里充满了巨大的成就感和安心感。
夜里，雪终于停了。万籁俱寂，只有积雪偶尔从树枝上滑落的簌簌声。屋里果然比前几夜暖和了许多，虽然依旧比不上有火炕的人家，但至少不会冻得人缩手缩脚了。
姜芷铺好床，正准备歇下，外间传来赵重山的声音：“晚上冷，这个给你。”
她疑惑地走过去，只见赵重山手里拿着一个……汤婆子？那是一个有些年头的铜制汤婆子，擦得锃亮。里面显然已经灌好了热水，正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量。
“这……”姜芷惊讶地看着他。这东西，在这个家里可是个稀罕物，她从未见过。
“以前走镖时用的，凑合着还能用。”赵重山将温热的汤婆子递给她，眼神看向别处，“塞被窝里，能暖和点。”
姜芷接过那沉甸甸、暖烘烘的汤婆子，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。他连这个都想到了。在这个寒冷的、大雪初霁的夜晚，这个小小的、滚烫的汤婆子，比任何话语都更能温暖她的心。
“谢谢……”她抱紧汤婆子，低声道，声音有些哽咽。
赵重山摆了摆手，没说什么，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。
这一夜，姜芷抱着那个温暖的汤婆子，躺在不再那么冰冷的被窝里，听着窗外寂静的雪夜，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和温暖。她知道，这个冬天或许会很冷，但有了这个默默为她扫雪、修屋、递来汤婆子的男人在身边，她似乎，什么都不怕了。
寒冬的第一场雪，封住了道路，却让屋檐下两颗原本疏离的心，靠得更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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