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下漫步的次日,一种微妙的变化如同清晨的薄雾,无声地弥漫在小院的空气里。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不同,一切都循着旧例——姜芷起身生火做饭,赵重山在院中练拳,然后一同沉默地用早饭。但某些东西,就是不一样了。
姜芷在灶台前搅动着锅里的米粥,目光会不自觉地飘向窗外,那朵浅紫色的绢花在晨风中轻轻颤动。她的嘴角便抿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连带着舀水的动作都透着一股轻快。而赵重山练拳时,招式依旧刚猛凌厉,虎虎生风,但收势之后,他会很自然地走到井边,不仅打水给自己冲洗,还会多提一桶,将清凉的井水倒入灶房门口那个专供姜芷使用的木盆里。
两人之间的话似乎更少了,但那种沉默不再是尴尬的、充满距离感的凝滞,而是一种……心照不宣的静谧。仿佛经过昨夜月光温柔的洗礼,某种无形的屏障被悄然融化,无需言语,也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所带来的安稳。
早饭后,赵重山照例要去镖局点卯。他走到院门口,脚步顿了顿,没有回头,只沉声丢下一句:“午间我不回来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姜芷正在收拾碗筷,闻言应了一声。这已是常态,她并未在意。
然而,不到晌午,院门外却传来了熟悉的、沉稳的脚步声,紧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声音。姜芷正坐在院中阴凉处,仔细地清洗一批新买的、准备用来做泡菜的瓦罐,闻声讶异地抬起头。
只见赵重山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他手里竟拎着一条用草绳穿着的、约莫两斤重的鲜活的草鱼。那鱼尾巴还在有力地甩动,溅起细小的水珠。
“咦?你怎么回来了?”姜芷放下手中的丝瓜瓤,站起身,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讶,“这鱼……”
赵重山走进来,将鱼递向她,语气平淡无波,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:“路过河边,见人捕了新鲜鱼,便买了一条。”
他说的轻描淡写,但姜芷知道,从镖局到家的这条路,根本不“路过”任何能捕鱼的河。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一股暖流涌上。她接过那条还在蹦跶的鱼,草绳粗糙,鱼鳞湿滑冰凉,沉甸甸的触感一直传到心里。
“这鱼真新鲜,”她弯起眼睛,笑容真切,“正好,中午我们吃鱼。”
“嗯。”赵重山看着她脸上明亮的笑容,目光微动,转身去井边洗手。
姜芷拎着鱼进了灶房,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做法。清蒸最能体现鱼肉的鲜美,但家里蒸锅不大,这条鱼放进去恐怕有些勉强。红烧固然下饭,但夏日吃来未免厚重。不如……做成鱼片粥?夏日吃起来清爽暖胃,正好她早上熬的粥还有剩。
打定主意,她便开始麻利地处理起来。杀鱼去鳞,片下雪白的鱼肉,斜刀切成薄而均匀的鱼片,用一点酒、姜丝和盐稍稍抓腌。鱼头鱼骨则不舍得丢,用油煎至两面金黄,然后加入滚开的沸水,大火猛煮,不一会儿,汤汁便熬得浓白如奶,鲜香四溢。
她将熬好的鱼汤滤出,倒入早上剩下的白粥里,重新煮沸,让米粒充分吸收鱼汤的精华。最后,将腌好的鱼片均匀地铺在滚烫的粥面上,利用粥的高温将鱼片迅速烫熟,撒上翠绿的葱花,淋上几滴香油。
一锅鲜美滚烫的鱼片粥便做好了。粥汤乳白稠滑,鱼片嫩白爽滑,葱花碧绿点缀其间,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。
当这锅粥被端上院中小桌时,赵重山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片刻。他什么都没说,但拿起勺子舀粥的动作,比平时快了一分。
粥很烫,他吹着气,小心地喝了一口,滚烫的鲜香瞬间弥漫整个口腔。鱼片的嫩,米粥的糯,鱼汤的醇,完美地融合在一起。
“小心烫。”姜芷见他吃得急,忍不住轻声提醒,自己也舀了一勺,小口吹着气。
赵重山动作顿了顿,抬眼看她。她正微微嘟起嘴,小心地吹着勺里的粥,腮帮子一鼓一鼓的,在正午明亮的阳光下,脸颊边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,显得有几分稚气的可爱。他收回目光,低下头,放慢了喝粥的速度,耳根却有些不易察觉的发烫。
一顿简单的午饭,因为这条意料之外的鱼,变得格外温馨满足。
饭后,姜芷收拾了碗筷,看着日头正好,便打算将昨日买回来的、准备做泡菜的那几颗大白菜抱到院子里晒一晒,去掉一些多余的水分。
那几颗白菜着实不小,堆在墙角像座小山。姜芷弯腰,想一次多抱几颗,显得有些吃力。
赵重山正准备回屋小憩片刻,见状,脚步一转,走了过来。他没说话,只是俯身,轻松地将另外几颗更大的白菜揽起,抱在怀里。
“谢谢。”姜芷忙道,抱着自己那几颗,跟在他身后走到院子中央阳光最好的地方。
地上已经铺好了干净的旧席子。两人几乎同时弯腰,准备将怀里的白菜放下。
就在这一刹那——
他的指尖,因为抱着白菜,指节微微弯曲。她的手指,正调整着白菜摆放的位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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