定钱交付，字据立下，那处位于槐树胡同的院子，在法律意义上，已然半只脚踏入了他们名下。
回程的路，脚步都透着轻快。姜芷被赵重山宽厚粗糙的手掌紧紧包裹着，指尖传来的温热和力量，一路熨帖到她心底最深处。她不再像来时那般雀跃地指指点点，只是安静地走着，偶尔侧头看看身旁男人坚毅的侧脸，嘴角便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。
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路上，紧密地依偎在一起，仿佛再也无法分开。街坊邻居偶尔投来好奇或善意的目光，姜芷也不再像初来时那般羞涩躲闪，反而能坦然回以浅浅的微笑。她知道，从今往后，她姜芷在这个镇子上，不再是无根的浮萍，而是有家、有根的人了。
“饿不饿？”快到家时，赵重山忽然开口，声音在傍晚的微风里显得格外低沉温和，“晚上想吃什么？”
姜芷这才从巨大的喜悦和憧憬中回过神，摸了摸肚子，确实有些饿了。她仰起脸，眼睛亮晶晶的：“我们庆祝一下！我回去擀面条，用新买的那块五花肉做臊子，再炒个鸡蛋，拌个凉菜！”
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干劲和对未来生活的无限热情。庆祝，不仅仅是庆祝买了房子，更是庆祝他们共同迈出了这坚实的一步，庆祝这个家，真正开始由他们两人亲手缔造。
“好。”赵重山没有异议，牵着她手的力道又紧了紧。
推开那扇熟悉的、暂时还属于租来的院门，心境却已截然不同。以往是“暂居”，如今是“过渡”。这里的一砖一瓦，一草一木，在姜芷眼里都变得可爱起来，因为它们见证了她们从无到有、从陌生到亲密的每一步。
姜芷几乎是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钻进灶房的。她利落地系上围裙，舀出细白的面粉，开始和面。心情好，连揉面的动作都带着欢快的节奏。那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被她切成均匀的细丁，下锅煸炒出浓郁的油脂香，再加入豆酱、葱姜末和自家晒的干菇碎，慢慢熬成一锅酱香扑鼻、油亮诱人的臊子卤。
赵重山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磨刀或整理杂物，而是破天荒地坐在灶膛前的小凳上，默默地往里添着柴火。跳跃的火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脸，那道疤痕在明暗交错中显得不再那么冷硬，反而添了几分沉稳的暖意。他看着姜芷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，看着她因为热气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额角细密的汗珠，眼神专注而深沉。
饭菜上桌，依旧是院中老槐树下。简单的石桌，却因着今晚特殊的意义，仿佛成了盛宴的餐桌。
姜芷给赵重山盛了满满一大碗面条，浇上浓稠的臊子卤，又夹了一大筷子炒鸡蛋和凉拌菜心放在他碗里。“快吃！”她声音里带着笑。
赵重山接过碗，却没有立刻动筷。他看了看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，又抬眼看向坐在对面、眉眼弯弯的姜芷，忽然开口道：“剩下的三十五两，你不用担心。”
姜芷夹菜的手一顿，看向他。
赵重山目光平静，语气是陈述事实般的肯定：“下个月初，镖局有一趟去府城的重镖，走的是熟路，但标的价值高，分红会比往常多。回来之后，应该能凑上第一笔还款。”
他没有夸口，只是将可行的计划和盘托出。这种实实在在的担当，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人安心。
姜芷心里一暖，连忙点头：“嗯！我知道。家里你不用担心，我盘算过了，现在食摊的生意越来越稳定，每天都能有些进项。我还可以再多想些花样，比如做些方便携带又顶饿的干粮点心，送到镖局去，或者接些附近街坊红白喜事的帮厨活儿……开源节流，三十五两，我们肯定能按时还上！”
她掰着手指，眼睛闪闪发亮，不仅没有因为债务而焦虑，反而充满了挑战的兴奋和经营的智慧。她不是在单纯地依赖他，而是在积极地规划着如何与他并肩作战。
赵重山看着她信心满满的样子，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。他拿起筷子，沉声道：“吃饭。”
“嗯！”姜芷也拿起筷子，胃口大好。
这一顿饭，吃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香。两人一边吃，一边自然而然地讨论起对新家的规划和憧憬，气氛热烈而温馨。
“院子东边那块空地，我想着，可以搭个葡萄架，夏天好乘凉，还能吃葡萄。”姜芷憧憬地说。
“嗯。西厢房那间窗户朝南的，可以给你做个小书房，或者绣房。”赵重山咽下口中的面条，接话道。他记得她偶尔会借着油灯微弱的光，看那本快翻烂了的民间食谱，或者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。
姜芷惊喜地睁大了眼睛：“真的？你同意我弄个书房？”在这个时代，女子有专门的书房是很少见的，尤其是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家。
“有什么不同意？”赵重山看了她一眼，语气理所当然，“你想做什么就做。”
简单一句话，却充满了尊重和支持。姜芷心里甜得像是喝了蜜，用力点头：“好！那我还要在窗台下种一排菊花！秋天可以赏菊，还可以晒干了泡茶喝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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