孕期的日子,仿佛被拉长了的糖丝,甜糯中带着些许粘稠的缓慢。白日里,姜芷或是在春杏、秋菊的陪伴下,在院子里慢慢散步,晒晒太阳;或是坐在窗边,为未出世的孩子缝制几件柔软的小衣,针脚细密,倾注着满满的期待;更多的时候,则是继续她“动口不动手”的点心研发,小纸片上记录的新品方子渐渐厚了起来。
赵重山将“监督”工作执行得一丝不苟。镖局的事尽量安排在上午处理,下午便多半待在家里,或是处理些文书,或是练练拳脚,但目光总会时不时地落在姜芷身上,确保她一切安好。他话不多,却将体贴融入了每一个细节:姜芷刚觉得肩颈有些酸,他温热的手掌便已覆上来,力道适中地揉按;她看书久了眼神略显疲惫,一杯温热的枸杞水便会适时递到手边。
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,让姜芷几乎要产生一种错觉,仿佛自己成了那易碎的琉璃美人,需得轻拿轻放。然而,身体内部那个悄然生长的小生命,却总会在不经意间,用各种方式提醒她自身的存在,以及……某些不可控的变化。
最明显的,便是这口味了。
这一日过得平静而充实。晚膳时,厨房特意炖了清淡的冬瓜排骨汤,炒了嫩绿的菜心,还蒸了一碗嫩滑的鸡蛋羹。都是按照温太医的食单,清淡而富有营养。姜芷用了不少,心情颇好。
谁知到了夜里,约莫子时刚过,本应熟睡的姜芷却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,倏地睁开了眼睛。
不是被噩梦惊醒,也不是被尿意憋醒,而是被一股极其强烈、极其具体的渴望攫住了——她想吃城西李记铺子那刚出炉的、热乎乎、撒满了芝麻的吊炉烧饼!
那烧饼的影像在她脑海中无比清晰:焦黄酥脆的外皮,层层叠叠的内里,混合着面香、油香和芝麻香的浓郁气味,仿佛就萦绕在鼻尖。这种渴望来得如此汹涌澎湃,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理智和睡意,让她口干舌燥,胃里像是有一只小手在不停地挠抓。
她小心翼翼地侧过身,借着透窗而入的微弱月光,看着身旁赵重山沉睡的侧脸。他呼吸平稳绵长,眉宇舒展,显然睡得正沉。姜芷心里天人交战:叫醒他吗?就为了一口烧饼?这深更半夜的,城西离此颇有一段距离,李记铺子怕是早就关门落锁了。自己这要求,未免太过荒唐任性。
她试图强迫自己再次入睡,可一闭上眼睛,那烧饼的诱人画面便浮现出来,勾得她辗转反侧,难以成眠。细微的动静惊动了身旁的人。
赵重山睡眠极浅,这是多年走镖养成的习惯。他几乎是立刻醒了过来,察觉到姜芷的异样,手臂下意识地收紧,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:“怎么了?不舒服?”他的手已经探向她的额头,触手温凉,并无发热。
姜芷脸颊瞬间滚烫,窘得恨不得钻进被子里去。她声如蚊蚋,带着难以启齿的尴尬:“没……没有不舒服。就是……就是突然……有点饿……”
“饿?”赵重山愣了一下,随即松了口气,不是身体不适就好。他撑起身子,“想吃什么?我去让春杏热点粥或者羹汤。”
“不……不是粥……”姜芷的声音更低了,几乎要埋进枕头里,“我……我想吃……城西李记的吊炉烧饼……”
黑暗中,赵重山沉默了片刻。姜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以为他会觉得她不可理喻。
然而,下一刻,赵重山却利落地掀被下床,动作没有丝毫犹豫。他一边摸索着穿衣,一边平静地道:“好。你躺着,我去买。”
“可是……这么晚了,铺子肯定关门了……”姜芷急忙道。
“无妨。”赵重山系好衣带,声音沉稳,“我知道李老拐住在铺子后头。我去敲敲门。”
李老拐是李记烧饼铺的老板,因腿脚有些不便而得此绰号。姜芷没想到赵重山连这个都知道。
“外面天冷,你……”姜芷还想说什么。
赵重山已走到床边,替她掖了掖被角,低声道:“闭眼,歇着。我很快回来。”他的语气不容置疑,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。
说完,他便转身出了房门,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院子里。
姜芷拥着被子坐起身,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期待,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甜蜜。窗外月色清冷,寒风偶尔掠过窗棂,发出细微的声响。她想象着赵重山在寒夜里疾步而行的身影,为了她一句突如其来的馋话……
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,院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,比去时略显急促。姜芷立刻躺下,假装睡着。
房门被轻轻推开,一股凛冽的寒气夹杂着无比诱人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。赵重山放轻脚步走到床边,低声唤道:“阿芷。”
姜芷这才“悠悠转醒”,揉着眼睛,带着刚睡醒的鼻音:“嗯?你出去了?”
赵重山将手里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递过来,油纸边缘还隐隐透着热气:“烧饼买回来了。趁热吃。”
姜芷接过那包沉甸甸、热烘烘的烧饼,打开油纸,两个烤得金黄酥脆、芝麻密布的烧饼呈现在眼前,香气更加浓郁。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,“咔嚓”一声轻响,酥皮应声而碎,内里柔软烫口,面香和芝麻香充盈在口腔,那强烈的渴望瞬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