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流水般滑过,转眼安平已过了周岁,褪去了大半婴儿的懵懂,像个急于探索世界的小小勇士,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旺盛的好奇心。而他最显着的变化,便是进入了咿咿呀呀、学语发声的可爱阶段。
这日天光晴好,姜芷坐在院中廊下的矮凳上,面前放着一个大木盆,里面是待洗的衣物。安平穿着红肚兜,露着藕节似的白胖胳膊腿儿,稳稳当当地坐在她身前一张铺了软垫的草席上,手里抓着一个赵重山给他削的小木马,啃得满是口水。
“安平,看娘亲,” 姜芷拿起一件赵重山的中衣,在盆里浸湿,微笑道,“这是爹爹的衣裳。”
安平抬起乌溜溜的大眼睛,看看衣裳,又看看姜芷,松开啃着的木马,挥舞着小手,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:“啊……爹……”
虽然含糊不清,但那声调,分明是在模仿“爹”这个音!
姜芷的心猛地一跳,又惊又喜,连忙放下手中的衣物,凑近儿子,引导道:“对,爹爹!安平真聪明,再叫一声,爹——爹——”
安平似乎被娘亲突然的激动弄得有些茫然,眨了眨大眼睛,歪着头看了姜芷一会儿,注意力又被水里漂浮的皂荚泡泡吸引,伸出小手指着盆里:“噗……噗……”
姜芷不由失笑,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瞬间被儿子的憨态冲散。她耐心地再次引导:“是爹爹,安平,叫爹爹。”
安平却不再理会,自顾自地玩起泡泡来,嘴里发出各种无意义的音节:“咿……呀……哦……”
姜芷也不强求,心里却像灌了蜜一样甜。她知道,这只是开始,安平的语言世界,正在一点点打开。她重新拿起衣物搓洗,一边洗,一边不厌其烦地对着儿子絮叨:“安平,这是娘亲在洗衣服,用水洗,用皂荚……看,好多泡泡……”
安平偶尔会抬头看她一眼,咿呀两声,像是在回应。阳光透过葡萄架的缝隙洒下来,在母子二人身上跳跃,构成一幅温馨静谧的画卷。
傍晚赵重山回来时,姜芷迫不及待地迎上去,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:“重山,重山!安平今天好像会叫爹爹了!”
赵重山解下佩刀的手一顿,深邃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,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:“真的?” 他几步走到席子前,看着正努力试图站起来的儿子,声音不自觉地放柔,带着一丝罕见的紧张和期待,“安平,叫爹爹。”
安平看到高大的爹爹回来,本就高兴,张开手就要抱,嘴里发出“啊……啊……”的声音。
赵重山蹲下身,将儿子抱起来,举到面前,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粉嫩的小嘴,再次引导:“爹——爹——”
安平被爹爹举高高,开心得咯咯直笑,小手挥舞着,却依旧没有清晰地叫出那两个字。
姜芷在一旁看着,笑道:“下午我洗衣裳时,他确实模糊地叫了一声,许是碰巧了。你别急,他还小呢。”
赵重山眼底的亮光微微黯了黯,但看着儿子灿烂无邪的笑脸,那点小小的失望立刻烟消云散。他低头,用长着胡茬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安平嫩乎乎的脸蛋,惹得小家伙一边躲闪一边笑得更欢。
“无妨,” 赵重山的声音带着笑意,“早晚会叫。”
话虽如此,但从那日起,赵重山回家的第一件事,便是抱着安平,不厌其烦地教他叫“爹爹”。他本是沉默寡言的性子,如今却像个最耐心的夫子,对着懵懂的儿子,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简单的音节。
“爹——爹——”
“安平,叫爹爹。”
有时在饭桌上,他会指着姜芷,教他:“娘——娘——”
安平似乎觉得这是很有趣的游戏,乌黑的大眼睛看看爹爹,又看看娘亲,小嘴一张一合,发出各种可爱的声音,有时像“哒哒”,有时像“捏捏”,引得姜芷和赵重山忍俊不禁。
这日午后,赵重山难得清闲,没有去镖局,便在院中陪着安平玩。他坐在石凳上,将安平放在自己并拢的膝盖上,轻轻颠着,模仿骏马奔驰,嘴里发出“驾!驾!”的声音。安平兴奋得小脸通红,紧紧抓着爹爹的衣襟,咯咯笑个不停。
玩累了,赵重山将儿子抱在怀里,指着院子里的事物,缓慢而清晰地告诉他:“安平,看,这是树……树……那是花……花……”
安平依偎在爹爹宽阔温暖的怀里,仰着小脸,专注地看着爹爹开合的嘴唇,小嘴巴也跟着一动一动。
赵重山心中一片柔软,继续教道:“爹——爹——,我是爹爹。”
安平眨巴着大眼睛,看了他好一会儿,忽然,小嘴一张,清晰地发出了两个音节:“爹……爹!”
这一次,字正腔圆,无比清晰!
赵重山浑身一震,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一般,难以置信地看着怀中的小人儿。巨大的狂喜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,这个刀枪箭雨中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的汉子,此刻竟觉得眼眶有些发热,鼻尖发酸。
他猛地收紧手臂,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,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连声道:“哎!爹爹在!安平再叫一声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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