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芷很早就醒了。她用最后一点干净的布,仔细擦洗了脸和手,将凌乱的头发尽力梳理整齐,用一根木簪绾好。身上依旧是那套破旧的、沾满尘土和补丁的衣裙,但被她拍打得尽量干净。她将那份浸透血泪的“血书”,小心翼翼地折叠好,贴身藏在内衣最深处,外面用旧衣紧紧裹住。
然后,她推开门,走进了寒风里。
朱雀大街是州府最宽阔、最繁华的街道,两侧商铺林立。虽然天色不佳,寒风刺骨,但今日因为御史大人驾临,街道两旁早早就有衙役和兵丁清道、警戒,也有不少百姓被驱赶着聚集在路边,充作“恭迎”的场面。人们交头接耳,议论纷纷,脸上多是麻木和好奇。
姜芷混在人群里,低着头,慢慢向预定的地点移动。她的心跳得很快,掌心全是冷汗,但眼神却锐利如鹰,紧紧盯着城门方向。
辰时末,远处传来开道的铜锣声和衙役的呼喝声。
“御史大人驾到——闲人回避——”
人群一阵骚动,纷纷踮起脚尖张望。
只见一队盔甲鲜明的兵丁率先开道,后面是举着“肃静”、“回避”牌匾的衙役,再后面,是几顶官轿。最前面那顶轿子,青幔皂盖,形制简朴,却自有一股肃穆威严之气,正是巡察御史沈墨的轿子。
队伍缓缓前行,所过之处,人群被衙役用棍棒隔开,鸦雀无声,只有脚步声、马蹄声和轿夫整齐的号子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。
来了。
姜芷深吸一口气,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,却也让她因紧张而有些发热的头脑骤然清醒。她计算着距离、速度,目光死死锁定那顶青幔官轿。
五十步……三十步……二十步……
就是现在!
就在轿子即将经过她面前的那一刻,姜芷猛地爆发出全身的力气,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,用尽生平最大的声音,凄厉地高喊一声:
“青天大人——民妇有千古奇冤——求大人做主啊!!!”
喊声嘶哑凄厉,划破了街道上刻意维持的寂静,如同平地惊雷!
与此同时,她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,猛地从人群中冲出,不顾一切地扑向那顶青幔官轿!她的动作快得惊人,目标明确,就是轿子前方!
“有刺客!”
“拦住她!”
“保护大人!”
护卫的兵丁和衙役大惊失色,呼喝声四起,数条水火棍和刀鞘瞬间向她招呼过来!
姜芷不闪不避,甚至迎着那些棍棒冲上去!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冲到轿前,递出血书!
“砰!”一根水火棍重重砸在她的肩头,剧痛传来,她闷哼一声,身子一歪,却借势向前滚倒在地,恰好滚到了轿前丈许之地!
“民妇冤枉——!”她不顾疼痛,挣扎着爬起来,双膝重重跪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她从怀中猛地掏出那方折叠的、暗红色的粗麻布,用尽全身力气,双手高高举过头顶,嘶声喊道:
“民妇夫君赵重山,押运官镖,被奸人构陷,蒙受不白之冤!家破人亡,夫离子散!此有血书为证,泣血上告青天大人,明察秋毫,为民妇做主,为我夫伸冤——!!!”
她的声音因为用力过度和激动而彻底嘶哑破裂,带着血沫,在寒风中颤抖,却字字泣血,句句锥心!那方展开的粗麻布上,暗红发黑、触目惊心的字迹,在阴沉的天光下,如同一道惨烈的伤口,赤裸裸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!
整个朱雀大街,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兵丁、衙役、轿夫,乃至围观的百姓,全都被这突如其来、惨烈决绝的一幕惊呆了。高举的血书,妇人凄厉的哭喊,披头散发的惨状,肩头衣衫破裂渗出的血迹……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。
开道的兵丁和衙役举着棍棒刀鞘,僵在原地,一时竟不知该继续驱赶,还是该上前夺下那“凶器”般的血书。
轿子,停了下来。
青色的轿帘,纹丝不动。里面的人,似乎也在无声地注视着轿前这突兀而惨烈的一幕。
寒风呼啸着卷过街道,吹动着姜芷散乱的发丝和破烂的衣角,也吹动着那方血书上暗红的字迹。她跪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,高举着血书的双手因寒冷、疼痛和用力而剧烈颤抖,但她跪得笔直,抬着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静止的轿帘,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绝望,和一丝不肯熄灭的、微弱的期盼。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那顶静止的青幔官轿,和轿前那个跪在风中、高举血书、形如疯妇却又异常决绝的身影上。
天地无言,唯有寒风呜咽。
(第222章 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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