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说得斩钉截铁,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诅咒般的决绝。说完,她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人,转身,“砰”地一声,关上了那扇破旧的木门,将他们所有感激的话语和探寻的目光,都隔绝在了门外。
几人面面相觑。这老妪的脾气,真是古怪到了极点。施以援手,却又急不可耐地驱赶,甚至要求他们“忘了”这一切。
“这位婆婆……脾气真怪。”陈三小声嘀咕。
姜芷看着那紧闭的木门,心中百感交集。感激,疑惑,还有一丝莫名的怅然。这荒村奇遇,如同一个诡异的梦,来时突兀,去时也匆忙。
“收拾东西,准备走。”赵重山收回目光,沉声下令。无论这老妪是何方神圣,有何隐衷,她至少没有恶意,并且给了他们最急需的帮助。如今安平退烧,他和丁顺的伤势也被控制住,有了基本的行动能力,此地确实不宜久留。那个神秘的蒙面人,始终是悬在头顶的利剑。
陈三连忙将锅里煮得半熟的山药粥分盛出来,几人匆匆用过这简陋的早食。姜芷细心地将剩下的一点粥用干净的叶子包好,以备路上充饥。又将水囊重新灌满——尽管那水潭的水浑浊不堪,但也只能将就了。
临行前,姜芷想了想,从贴身的小包袱里,取出一个粗布小袋。里面是她一直随身携带的、自己晒制的一些野山菌和草药,还有一小包盐——这在逃难路上,算是很珍贵的物资了。她走到茅屋门前,将小袋轻轻放在门槛边,又对着紧闭的木门,再次深深一福。
“老人家,这点东西不成敬意,留给您。救命大恩,永世不忘。我们……告辞了。”她知道老妪能听见。
屋内没有任何回应,死一般寂静。
姜芷不再停留,转身回到草棚边。陈三已经重新扎好了简陋的拖架,将依旧虚弱无法行走的丁顺扶了上去。赵重山拒绝了搀扶,咬着牙,自己站稳了身体,尽管脸色因疼痛和失血而苍白如纸,但腰背挺得笔直。
姜芷抱着精神好转、好奇打量着四周的安平,最后看了一眼这死寂的荒村,和那间孤零零的、仿佛随时会消失在岁月里的破败茅屋,转身,跟上了赵重山和陈三的脚步。
他们沿着昨日进村的小径,朝着与黑石镇大致相反、但更接近赵重山判断的、能绕开“岩脚村”区域的方向走去。这一次,脚步虽然依旧沉重,但少了那份濒临绝境的绝望,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前路的审慎希望。
山路依旧崎岖难行,但或许是因为心中有了明确的去意,又或许是那老妪的神奇药物确实起了作用,赵重山和丁顺的状况比昨日稳定许多,陈三拖拽拖架也感觉轻松了些。安平大部分时间在姜芷怀里安静地睡着,偶尔醒来,也不哭闹,只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母亲,或者好奇地望向四周飞快倒退的山林。
途中,他们尽量避开明显的路径,专挑林木隐蔽、人迹罕至的地方走。赵重山忍着伤口的疼痛,凭借着过往走镖时磨练出的方向感和对地图的记忆,不断修正着路线。陈三则负责在前探路,警惕着一切风吹草动。
那个神秘的蒙面人,如同鬼魅,始终没有再现身。但这并未让赵重山有丝毫放松,反而让他更加警惕。赠药之举,太过突兀,他绝不相信那是纯粹的善意。更大的可能,是对方在“养着”他们,如同猎人对待受伤的猎物,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,或者……有别的图谋。
无论如何,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,抵达相对安全的黑石镇,乃至最终的目的地——京城,才是眼下最紧要的事。
接下来的两天,他们昼行夜宿,小心翼翼。运气似乎开始眷顾这饱经磨难的一行人。陈三在一次探路时,意外发现了一条被落叶覆盖的、废弃已久的猎道,虽然陡峭,但方向正对他们要去的东北方。沿着猎道走,节省了不少翻山越岭的力气和时间。
途中,他们还幸运地发现了一小片野栗子树,树下落了不少成熟的栗子。姜芷和陈三捡了许多,用火烤熟了,虽比不上米粮,却也是能果腹的好东西。丁顺的腿伤在老妪那神奇药膏的作用下,愈合速度快得惊人,虽然离痊愈还早,但已经能勉强在搀扶下站立片刻,这大大减轻了陈三的负担。
安平的身体一天天好转,小脸上渐渐恢复了红润,又开始咿咿呀呀,活泼好动起来,只是经历了这场大病,比之前更容易疲倦,需要更多的睡眠。姜芷悬着的心,终于彻底放回了肚子里。只要孩子好好的,再多的苦,她都能咽下。
赵重山肩胛和手臂的伤势也在缓慢恢复,但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不是一时半会能补回来的,他大部分时间依旧沉默,节省着每一分体力,只用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,时刻观察着周围的一切。
第三日午后,脚下的山路坡度开始明显减缓,林木渐渐稀疏。当陈三拨开最后一丛茂密的荆棘,眼前豁然开朗——
一条不算宽阔、但明显是人工修筑的官道,如同灰黄色的带子,蜿蜒出现在山坡之下。官道上,可以看到零星的车马行人,虽然稀落,却充满了久违的人间烟火气。更远处,地势逐渐平坦开阔,田畴阡陌隐约可见,甚至能看到几处村落升起的袅袅炊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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