诸将很快被紧急召入行辕。当段凝语无伦次地宣读了汴州的噩耗和勤王圣旨后，帐内瞬间炸开了锅！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！将领们脸色煞白，面面相觑，议论纷纷：
“王铁枪都折了？！这…这可如何是好？”
“中都一丢，汴州门户洞开啊！”
“勤王？我们这里怎么办？唐军王建及还在对面虎视眈眈呢！”
“粮道怎么办？大军回撤，若被唐军衔尾追击…”
“都闭嘴！”
段凝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，檀木案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他色厉内荏地咆哮着，试图压下帐内的混乱，却掩饰不住声音里细微的颤抖。那双保养得宜的手此刻青筋暴起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“陛下危在旦夕！勤王护驾乃第一要务！尔等食君之禄，岂敢怠慢？！”他深吸一口气，强作镇定地整理着衣襟，但眼神中闪烁的慌乱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。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，才继续道：“传本招讨令！即刻放弃德胜及所有河防据点！全军集结！回援汴州！”
说罢，他快步走到悬挂的《河防舆图》前，手指在绢布上胡乱划拉着，语速快得几乎咬到舌头：
“兵贵神速！然…然我军庞大，若合兵一处行进，易遭唐军伏击，且粮草转运艰难！故…故本招讨决意，分兵四路，齐头并进，向汴州收缩！” 他手指点向几个方向：
“东路：以滑州兵马使李田为将，率本部一万二千步骑，沿黄河东岸南下，经白马津渡河，过封丘，直趋汴州东门！沿途收拢白马、灵昌等地守军！”
“西路：以郑州防御使秦宪为将，率本部一万步骑，向西经胙城、中牟，绕行汴州西侧，扼守汴水上游，保障粮道！”
“北路：以怀州刺史史清为将，率本部八千步骑及部分辎重，由德胜直接南下，经卫南、长垣，从北面逼近汴州！”
说到这里，段凝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。他掏出一方丝帕擦了擦，继续道：“本招讨自率中军主力两万精锐步骑，携带大部辎重，由德胜南下，经澶州、韦城（，沿官道直趋汴州北门！此路为主力，当为诸军之胆！”
段凝一口气说完，胸膛剧烈起伏，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。他环视诸将，目光中带着一丝虚张声势的威严，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发飘：“诸将务必戮力同心，星夜兼程！务必将唐贼阻于汴州城外！若有延误军机、畏缩不前者，军法从事！都听明白了吗？！”
帐内一片死寂，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。将领们脸上表情各异，有茫然，有质疑，有绝望，更有对段凝这明显慌乱失措、自断臂膀的愚蠢分兵策略的深深鄙夷！分兵四路？在敌军主力骑兵已深入腹地、随时可能截杀的情况下分兵？这不是自寻死路吗？
而且，这四路兵力分散，距离遥远，如何相互呼应？如何保障各自安全？段凝自率“主力”，分明是想让其他三路分散唐军注意力，掩护他本部安全撤回汴州！如此私心，如此昏招，简直令人发指！
然而，在段凝“军法从事”的威胁和汴州危如累卵的恐慌下，无人敢出言反驳。将领们只能强压着心中的悲愤和不祥预感，抱拳领命：“末将…遵令！”
撤退的命令如同丧钟，在庞大的梁军营地中敲响。恐慌瞬间升级为全面的崩溃！丢弃辎重！焚烧带不走的粮草！毁坏营寨工事！士兵们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，军官们声嘶力竭的呵斥被淹没在绝望的喧嚣中。德胜南城，这座曾让唐军付出巨大代价的要塞，在段凝一道命令下，瞬间化为一片混乱的废墟和冲天的浓烟。无数来不及销毁的军械、粮秣被遗弃，成为唐军的战利品。
王建及站在德胜北城城头，望着南岸梁军大营那末日般的混乱景象和冲天而起的火光，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。康延孝的情报如同指路明灯，段凝的一举一动，早已在唐军预料之中！
他猛地一挥手：“传令！骑兵前出，咬住段凝中军主力！步卒紧随其后，接收梁军弃守城寨！同时飞马传讯王招讨及常春将军——猎物已出洞，可按计划收网了！”
东路梁军一万二千步骑，在主将滑州兵马使李田的率领下，仓惶离开德胜，沿着黄河东岸南下。恐慌如同瘟疫在军中蔓延。王彦章被俘、汴州告急的消息早已传开，士兵们归心似箭，更担心家人安危，队列混乱不堪。沿途经过白马、灵昌等地，守军早已人心惶惶，被溃兵的情绪裹挟，稀里糊涂地加入了这支逃亡大军，人数虽略有膨胀，但士气更加低落，指挥更加混乱。
当他们疲惫不堪地抵达白马津渡口，准备渡河时，灾难降临了！
河面上，并非他们想象中的接应船只，而是数十艘悬挂着“唐”字战旗的蒙冲、走舸！常春在突破黄河，占据中都后，早有王璟若所派的一万精锐紧随其后渡河南下。此番在常春大军奔袭汴州途中，已分出一支精锐骑兵，在石敬瑭率领下，如同跗骨之疽，利用速度优势，提前绕到了梁军东路军前方！
“放箭！”唐军水师将领令旗挥下。
嗡——！
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从河面上的战船泼洒向拥挤在渡口的梁军！粗大的弩箭更是如同死神的标枪，轻易洞穿人体，将数名士卒串在一起钉死在泥地上。
“骑兵！两翼包抄！”岸上，烟尘滚滚！石敬瑭率领的三千唐军精骑如同鬼魅般出现！他们并未直接冲击梁军密集的队形，而是如同熟练的狼群，分成数股，利用速度和骑射优势，在梁军混乱的侧翼和后方不断袭扰！箭矢如同雨点般落入人群，制造着恐慌和伤亡。
“唐军！是唐军骑兵！”
“我们被包围了！快跑啊！”
渡口瞬间大乱，前有河面箭雨封锁，后有铁骑袭扰。梁军士卒彻底崩溃，互相推搡践踏，争抢着有限的渡船和小舟，甚至为了一块浮木而拔刀相向。惨叫声、落水声、兵刃撞击声、绝望的哭喊声震耳欲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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