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北辰手一抖,下意识就把那封加急密信往自己身后塞。
言子澈嘴巴张开,脑子里飞快编织着谎话,比如“我们在讨论明天的早饭吃什么”,可话到嘴边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楚崇瑾没有动,只是看着沐渔。
他很清楚,任何谎言都骗不过这双眼睛。
沐渔抱着枕头,小步走了进来。
她的小鼻子在空气里动了动,皱起眉头。
“你们身上,有不好闻的味道。”
沐渔仰着小脸,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里,清楚映出了他们三个头顶上飘着的东西。
一团一团的,灰蒙蒙的,像是烧湿柴冒出的烟。
那是不安的颜色,是霉运的颜色。
“我做梦了。”
沐渔把怀里的枕头抱得更紧,仿佛这样能给自己一点力量。
“梦见爹爹,他被好多好多黑色的虫子包围了。”
“那些虫子不是在外面爬,是从爹爹的肉里钻出来,咬他,爹爹好疼。”
“我送给爹爹的荷包,上面的光,变得好暗好暗,快要灭了……”
三个少年的脑子嗡的一声。
从肉里钻出来的黑色虫子!
密信里描述士兵身上出现的诡异黑色纹路,不就是这个样子吗?
沐渔远在京城,竟然能通过一个梦,看到数千里之外西南战场的真实景象!
锦鲤公主和她认可的人之间,这种感应竟然如此清晰。
“爹爹是不是要被坏蛋打败了?”沐渔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,眼眶红了。
“没有!”
萧北辰脱口而出,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“你爹是护国战神!大楚最厉害的将军!怎么可能被打败!”
“对!沐将军吉人自有天相,一定会没事的!”言子澈也赶紧跟着说。
可是他们的话,连自己都说服不了。
沐渔的大眼睛里,水汽很快就聚成了一颗颗泪珠。
沐渔不信他们。
沐渔能感觉到,爹爹现在非常非常难受,那个荷包的光,还在变暗。
怎么办?
小脑袋瓜飞速转动。
哭没有用,眼泪赶不走坏蛋。
找皇帝爷爷?
皇帝爷爷只会派更多的兵过去,可是那些黑色的虫子,不怕士兵。
找金龙哥哥?
金龙哥哥是很厉害,可是他离爹爹太远了,也过不去。
一个念头,忽然从沐渔的脑海深处冒了出来。
是龟丞相以前说过的话。
“公主殿下,心念,是天地间最不可思议的力量。您对一个人的祝福,可以跨越山海。”
对!祝福!
她要给爹爹送去好多好多的福气!
可是福气看不见也摸不着,要怎么送过去?
沐渔的视线,落在了书桌上。
那里放着他们刚刚看军报时,随手搁置的毛笔和砚台。
沐渔的眼睛亮了。
她想到了一个办法。
她可以画画!
画一个健健康康、威风凛凛的爹爹!
把她的福气,全都画到纸上,然后送给爹爹!
这样,爹爹就真的会变得健健康康、威风凛凛了!
“我有办法了!”
沐渔丢开枕头,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跑去。
三个少年还没反应过来,就看到沐渔踩着一张小凳子,从她自己的书桌上,吃力地抱下来一大摞雪白的宣纸。
然后又跑回来,“吭哧吭哧”地把书房里的笔墨纸砚,全都搬到了地上。
她学着大人的样子,跪坐在地毯上,认真地铺开一张宣纸,拿起一支比她小手臂还长的毛笔,在砚台里蘸了蘸墨汁。
“小渔儿,你这是要做什么?”萧北辰蹲下来,满脸都是好奇。
“画符!”
沐渔的表情非常严肃,小脸绷得紧紧的,像个准备开坛做法的小神棍。
“我要给爹爹画一道平安符!”
平安符?
楚崇瑾、萧北辰、言子澈三人面面相觑,看着她那副认真的小模样,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沐渔可不管他们。
她闭上眼睛,努力回想爹爹的样子。
高高的个子,宽宽的肩膀,穿着黑色的铠甲,特别威风!
然后,沐渔下笔了。
雪白的宣纸上,出现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,这是脑袋。
圆圈下面,是一根长长的竖线,这是身体。
竖线两边,是两根短短的横线,这是胳膊。
竖线最下面,是两条岔开的斜线,这是腿。
一个经典的火柴人,就这么诞生了。
“……”萧北辰。
“……”言子澈。
这画的……真是抽象到了极致。
沐渔却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。
她歪着头想了想,觉得还不够。
爹爹的铠甲是黑色的!
于是,沐渔直接拿起桌上的墨锭,在那个火柴人的身体部分,涂上了一大坨浓重的墨块。
爹爹还有一把很厉害的宝剑!
她又在代表胳膊的横线尽头,画了一条弯弯曲曲、看起来很像面条的东西。
最后,也是最重要的一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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