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排成并不整齐的队列,穿着破烂不堪但样式熟悉的作战服,脸上带着或麻木、或悲伤、或解脱的神情。队列的最前方,是几个她无比熟悉的身影——
身材高大、总是扛着重机枪的“堡垒”,此刻他的半边身子都是虚幻的;沉默寡言、眼神却最锐利的狙击手“老枪”(不是刚逝去的那位,是末世那位),他正朝着光幕之外,似乎也是云舒的方向,缓缓抬起手,做了一个只有他们小队才懂的“安全”手势;活泼爱笑、总是偷偷给她塞糖的医疗兵“小鹿”,她的身影最淡,脸上却带着一丝奇异的、安宁的微笑;还有“鹰眼”、“铁壁”、“毒牙”……
他们都在!以这种诡异的方式,出现在这西漠沙海的上空,出现在这该死的海市蜃楼之中!
列队相迎。
仿佛在等待着她的归来,或者……指引着她去往某个地方。
“是……是鬼市!沙海里的幽灵城!”一个年轻的族人牙齿打颤,惊骇地低语。
“不,不对,那些人的衣服……从来没见过!”石岩头人也是面色凝重,紧握着手中的长矛。
阿吉雅紧紧抓住云舒的手臂,她能感觉到云舒的身体在微微发抖,那不是恐惧,而是一种她无法理解的、巨大的情感冲击。
“云游姐姐……你认识……那里?”阿吉雅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颤抖。
云舒没有回答。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光影,盯着那些熟悉的亡灵身影。太像了,每一个细节,每一个神态,都像极了他们生前的样子!这绝不是简单的海市蜃楼能解释的!
难道……难道他们的亡灵,真的因为某种原因,被困在了与这个世界相连的某个空间夹缝里?这海市蜃楼,是那个夹缝的投影?是他们无意识的呼唤?还是……NR计划搞的鬼?将末世亡魂也作为实验材料或能量来源?
无数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冲撞。
她想冲过去,冲进那片光影里,抓住他们问个清楚,哪怕只是幻影。
但理智死死地拉住了她。这里是西漠,是空间不稳定的“遗忘沙海”。那光影看似不远,实则可能隔着扭曲的空间屏障,贸然靠近,后果难料。而且,部落的人都在看着。
就在这时,光影中的“老枪”似乎微微转头,朝着她所在的方位,嘴角似乎动了一下,像是在说话,却没有声音。然后,他和整个亡灵队列,连同那片基地废墟的光影,开始缓缓变得透明、淡去。
“他们要消失了!”有人喊道。
云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。不!别走!
几乎是下意识的,她凝聚起刚刚恢复一丝的、微弱到极点的一缕神念,混合着一丝属于她灵魂本源的气息,朝着那即将消散的光影,无声地、焦急地探了过去!
神念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,在接触到那片扭曲光影边缘的刹那——
嗡!
不是声音,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震颤!
云舒“看”到的景象瞬间变了!不再是隔着光影的模糊投影,而是仿佛身临其境!
她“站”在了那片焦黑的基地废墟上,脚下是滚烫的金属和破碎的混凝土。浓烈的焦糊味、血腥味、还有某种能量过载后的臭氧味,冲入她的“感知”。那些列队的亡灵,就在她面前,更加清晰,也更加……悲伤。
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她,眼神不再麻木,而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,有欣慰,有担忧,有急切。
“队长……”“小鹿”的虚影最先开口,声音直接响在云舒的神念中,空灵而断续,“快……离开……这里……不对……”
“老枪”也抬起了手,指向光影深处,那片更加扭曲黑暗的区域,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,散发着与NR实验室同源的、但更加庞大恐怖的冰冷气息。“陷阱……是……陷阱……”
“堡垒”发出无声的咆哮,用残缺的身躯挡向那片黑暗。
然后,所有的亡灵虚影,连同整个废墟景象,如同被一只巨大的橡皮擦猛地抹去,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!
云舒探出的那缕神念也随之被切断,一股阴冷、邪异、充满恶意的反噬之力,顺着神念的联系,如同毒蛇般骤然噬向她的神魂!
“噗——!”
现实中的云舒,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,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,眼前一黑,从沙驼上直直栽落下去!
“云游姐姐!”阿吉雅的尖叫在耳边响起,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。
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,云舒只来得及捕捉到最后一个画面和感知:
那消散的光影最后残留的波动中,除了NR的能量,还有一丝……极其隐晦、却让她灵魂本源都感到轻微共鸣的……属于“混沌灵体”的气息?来自那片蠕动的黑暗?
以及,石岩头人和族人们惊骇围上来的脸,和阿吉雅带着哭腔的呼喊。
海市蜃楼消失了,烈日黄沙依旧。
但有些东西,已经不一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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