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天的休整期,比陈泥预想中更难熬。
不是身体的恢复——在小铃铛的精心调理和药石辅助下,断裂的肋骨已经初步愈合,肩胛骨的裂痕也在缓慢弥合,被污秽脓液灼伤的皮肤结了一层薄薄的痂,痒得钻心但至少不再溃烂。
真正难熬的,是等待。
每天清晨,陈泥都会登上鹰扬堡北面的城墙,眺望那片灰黑色的雾海。雾海在石蛋化作的石像周围形成了一个直径十丈的“净土圈”,但圈外,污秽依然在缓慢而坚定地向南蔓延。三天前,雾海的前沿距离鹰扬堡还有十五里;今天,已经不到十二里了。
石像静静地伫立在雾海边缘,通体流转着土黄色的微光。偶尔有秽兽试图靠近净土圈,在踏入圈内十丈范围的瞬间,身体便会僵直、崩解,化作一蓬黑灰,被石像吸收。但秽兽的数量太多了,前赴后继,石像表面的光芒,也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黯淡。
“照这个速度,石像最多还能撑一个月。”小铃铛站在陈泥身边,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记录本,上面是她每天观测石像状态的数据,“净化速度跟不上污染速度。而且……石像内部的生命波动,在减弱。”
陈泥没有接话。他的目光越过雾海,投向更北方。那里,在视线无法触及的群山深处,就是苍岳之脊。黑煞门在那里谋划了至少三十年,等待了至少三十年,如今终于集齐了“钥匙”和“祭品”——虽然祭品变成了石像,但以黑煞门的疯狂,他们一定有备用方案。
“药材准备得怎么样了?”他问。
“张御史调集的第一批药材昨天到了。”小铃铛翻动记录本,“雄黄、朱砂、龙涎香这些驱邪主药足够,但还缺几味辅药——百年桃木心、雷击枣木、纯阳砂。这些在市面上很难买到,我已经托人往南边几个大城去寻了,但来回至少要半个月。”
她顿了顿,又道:“不过我从百草峰的典籍里找到了替代方案。用三年生的艾草混合黑狗血,可以临时替代桃木心;用公鸡冠血混合硫磺,可以模拟纯阳砂的效果。只是效果会打折扣,而且持续时间不长。”
“够用就行。”陈泥道,“我们不是去布阵,是去破坏。只要能暂时抵挡污秽侵蚀,给我们争取接近核心的时间,就够了。”
小铃铛点头,合上记录本:“还有件事……石蛋的状态,我有个猜想。”
陈泥看向她。
“他在化作石像前,说了一句‘以我血躯,唤大地之灵’。”小铃铛的声音很低,“这句话,我在百草峰的一本残卷里见过类似的描述。那本残卷记载的是上古时代‘地只’的祭祀仪式——地只不是神,是大地意志的具现化。祭祀者以自身血肉为引,可以暂时唤醒一片区域的地脉之灵,获得大地的庇护。”
她看向雾海中那尊石像:“石蛋现在……可能正在从‘人’向‘地只’转化。他的意识没有消失,而是散入了这片土地。如果我们能找到方法,或许可以和他……沟通。”
陈泥的眼睛亮了一下:“什么方法?”
“不知道。”小铃铛苦笑,“那本残卷只有半页,后面的内容被烧毁了。但我推测,既然地只是大地意志的具现,那么通过地脉节点的共鸣,也许能传递信息。石蛋现在就是最大的地脉节点。”
她指了指北方:“苍岳之脊是北境地脉的总枢。如果我们能在那里,通过地脉网络逆向连接石蛋所在的节点,或许能唤醒他的一部分意识,甚至……让他恢复人形。”
陈泥沉默片刻:“前提是我们能到达苍岳之脊,能找到地脉总枢,并且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尝试——而黑煞门不会干扰。”
“很难。”小铃铛老实说,“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。”
陈泥点头:“记下来。到了苍岳之脊,这件事优先级提高。”
两人又站了一会儿,直到堡内传来集结的号角声。
“走吧。”陈泥转身,“该去看看我们的‘戍土卫’了。”
戍土卫的组建,比陈泥预想中顺利,也比他预想中艰难。
顺利在于,报名的人太多了。
鬼哭原和断骨崖两场血战,陈泥、石蛋、小铃铛的名字已经在鹰扬堡乃至整个北境边军中传开。尤其是石蛋化作石像、以一人之力挡住污秽雾海的事迹,被那些撤回的士兵口口相传,添上了近乎神话的色彩。当李崇山宣布要组建一支专门应对超凡威胁、探索遗迹的独立部队时,前来报名的士兵挤满了校场。
艰难在于,绝大多数人都不合格。
戍土卫不是常规部队,它的敌人不是蛮族骑兵,而是黑煞门的邪修、被污秽侵蚀的怪物、以及苍岳之脊那些未知的凶险。普通士兵的武勇和经验,在这种战场上能发挥的作用有限。更关键的是,戍土卫的成员必须对污秽有一定的抗性——或者说,至少不能太容易被侵蚀。
小铃铛设计了一套简单的测试:让报名者接触一小片被污秽轻度侵蚀的土壤,观察他们的反应。绝大多数人在接触后会出现头晕、恶心、皮肤发痒的症状,严重者甚至会短暂失明或产生幻觉。只有极少数人,除了轻微不适外没有其他反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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