决心既下,乌圆便不再沉溺于自怜自艾的情绪中。
她像一只被激发了全部狩猎本能的猫,将所有的敏锐与精力都投入到了那张无形之网的编织中。
她开始更加细致地梳理手下的每一个暗桩,重新评估他们的可靠性与价值。那些曾经只是用来传递零碎消息的底层宫人、负责采买的小太监、甚至是各宫苑外围负责洒扫的粗使宫女,都被她重新纳入了考量的范围。
她需要更精准、更及时、更深入的消息,而不仅仅是浮于表面的流言蜚语。
夜色成了她最好的掩护。
她不再仅仅满足于在固定的几个据点接收消息,而是开始主动出击,冒着风险潜入一些以往不敢轻易涉足的区域。
比如,靠近东宫和八皇子府邸的那些相对僻静,但可能听到只言片语的宫道角落;比如,负责处理宫中垃圾、偶尔能发现些“意外之物”的污秽之地;再比如,某些看似不起眼,却可能与宫外势力有所勾连的低阶官吏值房附近。
她的动作更加谨慎,如同真正的暗影,在宫墙的阴影下悄无声息地移动。
那双总是带着几分伶俐的眼睛,此刻锐利如刀,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的光影、任何一声压低的交谈、任何一个神色有异的面孔。
这份近乎偏执的努力,很快便有了回报。
三日后,深夜。
清晏殿地下,那间用于接收乌圆密报的狭小暗室内,油灯如豆。吴怀瑾看着手中一张由特殊药水处理过、字迹正在缓缓显现的薄纸。
上面的信息依旧零散,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具指向性。
「东宫掌事太监高福,三日前曾秘密接触太医署副使周明,索要大量‘宁神散’及‘清心丸’,分量远超寻常。周明神色惶恐,似有难言之隐。」
「八皇子府采买管事,近日频繁出入城西‘墨韵斋’,该处为几位清流翰林私下聚会之所。管事每次均携带食盒,停留约一炷香,行为鬼祟。」
「坤宁宫容嬷嬷,昨日再次出宫,仍至那家西域绸缎庄。此次停留时间较长,约半个时辰,离开时手中多了一个不起眼的包袱。」
「宗人府钱秉忠‘病休’在家,但其宅邸后院,昨夜有短暂灵力波动,疑似小型隔音或防护阵法开启。」
一条条信息,如同散落在棋盘各处的珠子。
在旁人看来或许杂乱无章,但在吴怀瑾眼中,却隐隐勾勒出几条清晰的脉络。
太子的焦虑已经到了需要大量药物压制的地步,这绝非仅仅因为遇刺受惊。
那位太医署副使的惶恐,更是耐人寻味。
老八果然在加紧拉拢清流,试图在舆论上占据优势,手段依旧透着那股子阴柔算计。
皇后对西域那条线的关注持续不断,容嬷嬷两次出宫都去同一地点,绝不仅仅是购买绸缎那么简单。
而怀亲王那边的钱秉忠,在“病休”期间于家中开启防护阵法,显然是在处理某些不愿为人所知的“发现”。
吴怀瑾的指尖在最后一条关于钱秉忠的信息上轻轻敲击着。
宗人府的陈旧档案,冷宫的秘辛,劳妃的死因……这些碎片,似乎正在被怀亲王一点点拼凑起来。
他需要知道怀亲王到底拼凑出了什么。这或许能成为打破目前僵局的关键。
“乌圆。”他意念微动,通过魂契传递出清晰的指令。
几乎是瞬间,暗室的角落阴影里,传来一声压抑着激动与恭敬的回应:“奴在!”
乌圆一直潜伏在附近,等待着主人的召唤。她知道自己送去的消息必然会引起主人的注意,这让她既紧张又期待。
“钱秉忠府上的灵力波动,确定是昨夜子时前后?”
吴怀瑾问道,声音平淡。
“确定!奴安插在附近盯梢的‘小老鼠’看得分明,绝不会错!持续时间不长,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消失了。”
乌圆的声音带着笃定,她对自己手下那些混迹于市井底层的眼线有着充分的信心。
“很好。”
吴怀瑾淡淡赞了一句。
仅仅是这两个字,就让暗影中的乌圆心脏猛地一跳,一股暖流混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眼眶。
她强行压下情绪,屏息凝神,等待下一步指示。
“让你的人,想办法探听钱秉忠近日接触过哪些特殊的物品,或者……有没有什么陌生人拜访过他。重点是,与纸张、古籍、拓印相关的东西。”
吴怀瑾吩咐道,语气不容置疑,
“记住,宁可一无所获,也绝不能打草惊蛇。”
“是!奴明白!奴一定办妥!”
乌圆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决。这是主人直接交给她的任务,是她证明价值的机会!
切断联系后,乌圆在原地静静待了片刻,感受着心脏因激动而加速的跳动。
主人注意到了她的努力,并且交给了她更重要的任务!这比任何虚妄的安慰都更让她振奋。
她深吸一口气,如同融化的蜡像般悄无声息地滑出暗室,融入外界的黑暗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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