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下的皇城,被一层不祥的寂静笼罩。
虽已是年后,但因太子与八皇子骤然升级的冲突,连往日里最是喧嚣的坊市也早早收了摊,各府门庭紧闭,唯有巡逻侍卫沉重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,在空旷的宫道上回荡,更添几分肃杀。
清晏殿内,烛火通明。
吴怀瑾已换上了一身较为正式的靛蓝色云纹锦袍,外罩一件玄色狐裘大氅,墨发用一枚简单的白玉冠束起,少了几分平日的闲适,多了几分属于皇子的清贵与沉凝。
他坐在书案后,指尖正轻轻拨弄着那枚灰色的传讯符石,乌圆方才带来的消息,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,在他心底漾开圈圈算计的涟漪。
“人赃并获……押往宗人府……”
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,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太子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,还要狠。只是,这“赃物”来得太过巧合,像是被人精心安排好的诱饵。
就在这时,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,伴随着内侍特有的尖细嗓音,打破了夜的宁静:
“圣旨到——九皇子吴怀瑾接旨!”
来了。
吴怀瑾眼底闪过一丝了然。他整理了一下衣袍,脸上瞬间切换成带着几分茫然与不安的神情,快步走出书房。云袖和云香也慌忙跟了出来,脸上写满了紧张。
宣旨的是皇帝身边的一位大太监,面白无须,眼神锐利,身后跟着两队气息沉凝的宫廷禁卫。他展开明黄色的绢帛,声音平板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
“陛下口谕:宣九皇子吴怀瑾,即刻前往养心殿见驾。钦此。”
没有解释,没有缘由,只有一道不容抗拒的召唤。在这深更半夜,如此阵仗,任谁都能感受到风雨欲来的压抑。
“儿臣……接旨。”
吴怀瑾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困惑,他微微躬身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
“敢问公公,不知父皇深夜召见,所为何事?”
那大太监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:
“殿下去了便知。陛下和几位娘娘,还有太子殿下、八殿下,都在养心殿等着呢。” 他刻意加重了“几位娘娘”和“都在”这几个字,目光似有深意地扫过吴怀瑾看似单薄的身躯。
吴怀瑾心中冷笑,面上却愈发显得不安,他拢了拢狐裘大氅,仿佛有些畏寒:
“有劳公公带路。”
夜色深沉,宫灯在寒风中摇曳,将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。
前往养心殿的路,显得格外漫长而冰冷。吴怀瑾垂眸跟在太监身后,脑海中飞速盘算着。
皇帝亲自出面,连同皇后、德妃(他的生母),以及争斗的双方太子和八皇子都在场……这分明是一场三堂会审的架势。
目标,恐怕就是那刚刚“人赃并获”的西域商人一案。
他被卷进去,是意外,还是……有人刻意将他这“局外人”也拖下水?
养心殿内,灯火辉煌,却驱不散那几乎凝滞的空气。
皇帝吴天端坐在蟠龙宝座之上,身穿明黄色常服,面容看不出喜怒,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,偶尔掠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寒芒。
他手中缓缓捻动着一串碧玉念珠,指节微微泛白。
皇后姬氏坐在皇帝左下首,穿着一身绛紫色百鸟朝凤宫装,头戴九尾凤钗,妆容精致,雍容华贵,只是那紧抿的唇角和平静眼眸下暗藏的审视,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。
德妃坐在皇后下首,一身藕荷色绣缠枝芙蓉的宫装,气质清婉,此刻她眉宇间带着明显的忧色,目光不时担忧地看向殿门口,双手在袖中微微绞紧。
太子吴怀仁站在御阶之下,身穿杏黄色蟠龙袍服,脸色铁青,胸膛微微起伏,眼中交织着愤怒、委屈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心虚。
他梗着脖子,似乎强压着怒火。
八皇子吴怀信则跪在殿中央,他只穿着一件略显单薄的石青色直缀,发髻微乱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愕与冤屈,叩首于地,肩膀微微耸动,声音带着哽咽:
“父皇明鉴!儿臣……儿臣实在不知那西域商人是何来历,更不知那所谓的‘邪物’为何会出现在‘墨韵斋’附近!定是有人栽赃陷害,请父皇为儿臣做主啊!”
他的表演堪称完美,将一个无辜受冤的皇子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。
就在这时,内侍通报:“九皇子殿下到——”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投向殿门口。
吴怀瑾低着头,步履似乎有些虚浮地走进殿内。
他先是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御座上的皇帝和两位娘娘,随即像是被这凝重的气氛吓到一般,迅速低下头,快步走到御阶前,撩起衣摆,恭恭敬敬地双膝跪地,行了一个大礼:
“儿臣……参见父皇,参见母后,参见德妃娘娘。”
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润,此刻却微微发紧,透着一股不安。
皇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,停了片刻,才缓缓开口,声音听不出情绪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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