卯时初,天光未明,夜雨初歇。
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被雨水洗涤后的清新气息,檐角偶有残存的雨滴坠落,在青石板上溅开细碎的水花。
清晏殿内,吴怀瑾已起身。
云袖和云香正伺候他梳洗更衣。
他今日选了一身月白暗云纹常服,玉带束腰,墨发用一根素雅的青玉簪挽起,整个人显得清雅出尘。
只是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沉郁,以及过于苍白的脸色,透露出几分病弱的表象。
云袖跪在他身前,正为他整理腰间玉佩的丝绦。
少女今日穿着一身浅樱色绣折枝海棠的宫装,领口微敞,露出一段细腻如玉的脖颈,低眉顺目间,动作轻柔而专注。
阳光透过窗棂,在她鸦青的鬓发上跳跃,衬得那小脸愈发白皙。
云香则端着一盏刚沏好的云雾茶,候在一旁。
她是一身湖碧色绫裙,腰束杏子黄丝绦,显得娇俏可人。
她小心地试了试茶温,才将白玉茶盏轻轻放在吴怀瑾手边的小几上。
“殿下,今日气色似乎好些了。”
云袖系好丝绦,微微仰头,柔声说道,眼中带着真挚的欣喜。
吴怀瑾淡淡“嗯”了一声,目光掠过她清澈的眸子,并未多言。
他端起茶盏,指尖感受着白玉传来的温润触感,慢慢呷了一口。
茶香清冽,却化不开他神魂深处那丝隐痛,以及识海中依旧刺目的-126。
伪善的戏码,需要日日上演,不能有丝毫松懈。
就在他放下茶盏的瞬间,一道极其细微、几乎与晨风融为一体的意念,透过酉影的“洞观羽”传来。
「主人,乌圆已布置妥当。」
「老局丞半刻钟前,已‘偶然’从巷口闲聊的妇人口中,听闻赵家之事。」
「此刻正带着两名帮手,提着米粮药包,匆匆赶往永宁坊。」
吴怀瑾眼底深处,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光闪过。
很好。
棋子已经落下,只待涟漪荡开。
他面上却不露分毫,反而微微蹙眉,抬手揉了揉额角,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。
“殿下可是又头痛了?”
云香立刻关切地上前,声音软糯。
“无妨,只是昨夜雨声扰人,未曾安睡。”
吴怀瑾放下手,声音带着一丝倦意,
“今日便在殿中静养,闭门谢客吧。”
“是。”
云袖云香齐声应下,连忙上前,一左一右,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走向内殿的软榻,动作轻柔得仿佛在侍弄易碎的琉璃。
辰时三刻,京郊,永宁坊。
狭窄潮湿的巷道里,弥漫着一股贫穷与疾病交织的沉闷气息。
老局丞带着两个慈幼局半大的孩子,停在最里面那扇歪斜的木门前。
门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和孩童微弱的啼哭。
老局丞叹了口气,脸上满是怜悯,抬手敲了敲门。
他今日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布袍,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只是眉宇间带着连日操劳的疲惫。
“赵家娘子,开开门,我们是慈幼局的,听说你家遇到了难处,特来看看。”
老局丞的声音温和而清晰。
木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一条缝,露出一张憔悴不堪、眼窝深陷的妇人的脸。
她警惕地看着门外三人,尤其是在看到老局丞身后那两个虽然穿着旧衣但还算齐整的孩子时,眼神更加不安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是……”
妇人的声音沙哑干涩。
“娘子莫怕。”
老局丞连忙表明身份,并将手中一小袋米和几包草药示意给她看,
“我们是城西慈幼局的,听闻你家男人受伤,孩子病着,特地送些东西来,略尽绵力。”
那妇人愣了片刻,眼中的警惕渐渐被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惊喜所取代,泪水瞬间涌了出来。
她猛地拉开门,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连连磕头:
“谢谢!谢谢善人!谢谢活菩萨!”
老局丞连忙弯腰去扶:
“快起来,快起来!这可使不得!”
“要谢……也该谢九皇子殿下仁心,感召我等。”
“若非殿下先前慷慨解囊,慈幼局也无力顾及四方啊……”
他一边扶着那泣不成声的妇人进屋,一边自然而然地提及了吴怀瑾的“仁善”。
跟来的两个孩子也机灵地将米粮和药包放下,好奇又同情地看着家徒四壁的屋内,以及床上那个脸色蜡黄、断腿肿胀的男人,还有角落里那个烧得小脸通红、奄奄一息的女童。
这一幕,被不远处屋檐阴影下,一道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淡绿色身影,透过“洞观羽”清晰地“看”在眼里,同步传递回清晏殿。
巳时正,清晏殿内殿。
吴怀瑾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,身上盖着一张柔软的银狐皮薄毯。
云袖跪坐在榻前的锦墩上,正用一把温润的玉梳,细细梳理他披散下来的墨发。
少女指尖微凉,动作轻柔,梳齿划过发丝,带起细微的沙沙声。
云香则安静地侍立一旁,手中捧着一个填漆托盘,上面放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盏温着的参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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