戌影离去时带起的微弱气流,拂动了内殿的纱帘。
吴怀瑾依旧靠在软榻上,面色苍白,气息奄奄,仿佛刚才那番意念交锋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元气。
云袖和云香守在一旁,连大气都不敢出,只觉得殿内的空气凝滞得令人心慌。
然而,在那副脆弱不堪的皮囊之下,吴怀瑾的识海却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,暗流汹涌,冰冷刺骨。
乌圆那一声微弱如幼猫哀鸣的回应,像一根烧红的针,刺入了他紧绷的神经。
她还活着,但显然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与危险之中,甚至可能……已经落入了敌手。
沙蝎宗?
八皇子?
还是昨夜混乱中被其他势力擒获?
无论哪种情况,后果都不堪设想。
乌圆知道得太多——关于他对沙蝎宗的监视,关于西域流民,甚至可能隐约察觉到他对碧梧宫的关注。
一旦她开口,他所营造的“病弱仁善”假象将瞬间崩塌,所有的布局都可能功亏一篑!
必须找到她!
在她开口之前!
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念头,如同毒蛇般悄然盘踞上他的心尖——若事不可为,若她已落入无法挽回的境地,那么,通过魂契,远程湮灭她的神魂,让她带着所有秘密彻底消失,是唯一,也是最后的选择。
这个念头让他指尖微微发冷,但眼神却愈发幽深坚定。
成大事者,不拘小节。
牺牲一颗棋子,保全整盘棋局,这是最基本的取舍。
他不会犹豫。
意念如同无形的蛛网,再次悄无声息地蔓延出去,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绝。
「戌影。」
他唤醒了那道刚刚离去不久的、最忠诚的联结。
阴影中,玄色身影几乎瞬间回应,无声跪伏。
「奴在。」
“暂停对八皇子府的监控。”
吴怀瑾的意念冰冷如铁,不带丝毫感情,
“动用你所有隐匿手段,搜寻乌圆。重点区域:西市外围所有可能藏匿的废弃建筑、破庙、地下暗渠。她可能受伤,可能被囚,也可能……已被灭口。生要见人,死要见尸。若发现任何与她相关的痕迹,或感知到‘牵机铃’的异常波动,即刻回报,不得擅自行动。”
「奴,领命!」
戌影没有任何疑问,只有绝对的服从。
身影一晃,便如同融入夜色的獒犬,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清晏殿,投入到茫茫皇城的阴影之中,去搜寻那只失踪的“猫”。
紧接着,吴怀瑾连接上了午影。
地下密室内,正浸泡在滚烫药浴中、试图尽快恢复的午影,猛地睁开眼。
靛青色劲装湿透紧贴身躯,脸上“隐息嚼”冰冷,浅褐色的眼眸中却瞬间燃起被召唤的火焰。
她甚至来不及擦干身体,便强行中断药力吸收,跃出浴桶,双膝跪地:
「奴在!」
“你的‘腿’,还能跑吗?”
吴怀瑾的问话直接而残酷。
「能!」
午影的回答斩钉截铁,没有丝毫犹豫。
尽管强行中断药浴让她气血翻涌,经脉刺痛,但她挺直了背脊,如同随时准备冲锋陷阵的烈马。
“很好。离开皇城,去京郊,西域流民聚集之地。暗中查探,昨夜至今,可有异常人员出入,可有打斗痕迹,可有……乌圆留下的任何标记或气息。你速度最快,范围最广,我要你像梳子一样,把那些地方梳理一遍。避开官道与巡逻,若有阻拦,自行决断,以隐匿和速度优先。”
「奴明白!」
午影眼中厉色一闪,没有任何废话。
她迅速套上半干的劲装,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密道阴影,下一刻,便已出现在清晏殿外,朝着宫墙的方向疾驰而去,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,奔向更广阔的搜寻战场。
最后,吴怀瑾联系了酉影。
「酉影。」
静心苑外某处制高点,淡绿色的身影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,发间“洞观羽”流光微闪。
「奴在。」
“扩大‘洞观羽’监控范围,覆盖西市及京郊流民聚集区外围。留意任何人员异常调动、官府搜捕、或能量波动。同时,分出一缕心神,持续感应‘牵机铃’可能发出的、超越常规距离的微弱共鸣。”
吴怀瑾的指令清晰而周密,
“静心苑那边……若那‘羊’有异动,只要不危及封印,暂不理会。”
「是。」
酉影的回应依旧冷静客观,仿佛只是在执行一道普通的程序命令。
她调整着“洞观羽”的视角与感知范围,如同高空盘旋的猎鹰,将锐利的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。
三道指令,如同三支利箭,射向皇城内外三个不同的方向。
戌影如犬般在阴影中细致搜寻,午影如马般在广阔地域快速穿插,酉影如鹰般在高处俯瞰全局。
一张无形的大网,悄然撒开,只为寻找那只失踪的、可能危及全局的“猫”。
而织网之人,此刻却只能无力地靠在软榻上,承受着云袖云香担忧的伺候,扮演着那个被昨夜“地脉异动”惊扰得病情加重的孱弱皇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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