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坑边缘，烟尘缓缓沉降，如同为这场惨烈的战斗落下帷幕。齐天笑单膝跪地，右臂传来的剧痛与全身力量的空虚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，让他眼前阵阵发黑。他强撑着没有倒下，左手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乌穆赠与的丹药，看也不看便倒入口中数颗。
丹药化作温润的药力流淌开来，滋养着近乎干涸的经脉与魂海，右臂伤口的流血渐渐止住，但那股深入骨髓的疲惫却非一时半刻能够消除。他喘息了好一会儿，才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，撑着左膝，缓缓站了起来。
脚步有些虚浮，他踉跄着走向那截暗金色的根须。活化守卫崩碎后，此地再无任何阻碍。他来到根须前，看着那枚依旧依附在上面的、干瘪灰败的蒂结。
这一次，他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地进行能量过渡。守护者已逝，这最后的“火种”仿佛也失去了最后的执念。他伸出左手，指尖轻轻触碰那蒂结与根须的连接处。
啵。
一声轻响，干瘪的蒂结应声而落，轻飘飘地躺在了他的掌心。它仅有拇指大小，触感粗糙而脆弱，毫无生机，像一块被岁月风干的泥土块。唯有“三目”能够洞察到其内部那一点微弱却顽强闪烁的、蕴含着精纯魂力本源的灵光。
这就是魂婴果……或者说，是它最后的遗骸。
齐天笑小心翼翼地将这干瘪的果实收入另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玉盒中，与虚空之花分开存放。做完这一切，他心中紧绷的弦才稍稍松弛，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。
希望……终于握在了手中。尽管它如此残破，如此渺茫，但终究是照亮柳依依生命黑暗的一丝微光。
他缓缓直起身，目光再次投向这片巨大的地下空间。入目所及，是无边无际的枯死根须，如同巨神的坟墓，诉说着曾经的磅礴与如今的死寂。空气中弥漫着万年不散的腐朽与怨恨气息，以及那活化守卫崩碎后残留的冰冷能量碎屑。
他的思绪，不由自主地飘远。
力量……
为了获得力量，他闯入空间迷宫，险死还生；为了获得力量，他刺激九劫元神，与虎谋皮；为了获得力量，他来到这星海绝地，与这堪比玄皇巅峰的怪物以命相搏。
力量本身并无对错，它是守护的基石，是前行的依仗。没有力量，他连黑石部落都走不出去，连依依都救不了。就像刚才，若无“五尾”贯地的绝对力量，他早已化为这枯死根系间的又一缕亡魂。
但掠夺……
他想起地面上那些冰冷的银色符文，想起“六耳”聆听到的、整个妖族圣地被强行抽干本源的悲惨过往。那未知的掠夺者，他们所拥有的力量，无疑远超想象。但他们运用力量的方式，却是如此冷酷、如此彻底，为了满足自身的需求（无论那需求是什么），不惜将一个辉煌的文明、一株支撑天地的圣树，化作永恒的废墟与死寂。
这与九劫元神何其相似？它觊觎自己的肉身，视自己为容器，其本质，不也是一种对“存在”本身的掠夺吗？
那么，自己呢？
为了拯救依依，为了摆脱元神的控制，他追寻着魂婴果，来到了这片被掠夺过的废墟。他的行为，与那些掠夺者，是否在本质上有着某种相似？都是为了达成自身的目的，而索取着某些东西。
不，不一样。
齐天笑缓缓摇头，眼神重新变得坚定。
他的目的，是守护，是救赎，是为了不让珍视之物在自己眼前消逝。他取走这干瘪的魂婴果，并非为了吞噬其力量壮大自身（至少主要目的不是），而是为了弥补，为了挽回一个因他而几乎熄灭的生命之火。他面对九劫元神，是抗争，是争取自身存在的权利，而非掠夺他人。
力量的运用，取决于其背后的意志与初衷。
掠夺者为了无尽的贪婪与未知的目的，毁灭了一个时代。
而他，齐天笑，将用这千辛万苦得来的力量，去守护那微弱的希望之光。
他看着掌心盛放魂婴果的玉盒，又看了看这片无尽的废墟。心中对力量的渴望并未减弱，反而更加清晰——他需要力量，不是为了掠夺与征服，而是为了拥有选择的权力，为了守护想要守护的一切，为了能够对强加于身的命运，说一声“不”！
这份明悟，让他的道心在历经磨难后，变得更加剔透与坚定。
他最后环视了一眼这片埋葬了上古妖族辉煌与悲怆的地下空间，将这里的死寂、这里的怨恨、这里的警示，深深烙印在心底。
然后，他不再停留，拖着疲惫而伤痕累累的身躯，沿着来时的通道，一步步向上走去。
该离开了。依依还在等着他，圣地之外，还有虎视眈眈的敌人，魂海之内，还有亟待解决的隐患。
前路依旧漫长，但他心中的方向，从未如此清晰。
（第259章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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