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卷
秋日的午后，阳光正好，少了夏日的毒辣，多了几分温煦。四合院里，家家户户门窗敞开，晾晒着被褥和冬衣，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严寒。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樟脑丸和阳光混合的味道。
林修远刚从王铁山那里练完八极拳回来，额角还带着细密的汗珠，体内真气活泼流转，浑身透着一种运动后的舒坦。他走进垂花门，正准备回后院，却在中院的水槽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是傻柱。
他正蹲在地上，面前放着一个大木盆，里面泡着好几棵硕大的白菜，手里拿着菜刀，动作麻利地修理着白菜的老帮子。作为轧钢厂食堂的大厨，他似乎总有办法弄到些品相不太好的“处理”蔬菜，这会儿正为冬天的储备忙活着。
听到脚步声，傻柱抬起头，看到是林修远，他咧开嘴，露出那口被烟熏得有些发黄却依旧显眼的板牙，难得主动地打了声招呼：“哟，修远，回来啦？”
他的声音洪亮，带着厨子特有的中气，语气里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混不吝，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……欣赏？
林修远停下脚步，点了点头：“柱子哥，收拾白菜呢？”
“啊，趁着天儿好，拾掇拾掇，腌点酸菜冬天吃。”傻柱手下没停，菜刀在他手里听话得很，唰唰几下，一片老帮子就干净利落地被削了下来。他抬起胳膊，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，目光在林修远身上扫了扫，“又去你王叔那儿练拳了？”
“嗯，刚回来。”
“挺好！”傻柱重重地说了一句，把手里的白菜扔进旁边的空盆里，发出“哐当”一声。他站起身，高大的身影在秋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，拍了拍手上的水渍，走到林修远面前。
他凑近了些，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油烟和生白菜的混合气味，压低了声音，那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：“小子，行啊！有尿性！”
林修远微微一怔，抬眼看他。
傻柱脸上带着一种“哥们儿懂你”的表情，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林修远的肩膀，力道不小，但透着亲昵：“易大爷那事儿，院里都传遍了。你愣是没接他那茬儿！好样的！”
他嘿嘿笑了两声，带着点幸灾乐祸，又带着点佩服：“那老家伙，算计了一辈子，就想找个能给他养老送终、还得有本事的。院里有点出息的年轻人，他哪个没琢磨过？许大茂那孙子倒是想贴上去，可惜人家看不上他那奸猾相。”
他朝易中海家的方向努了努嘴，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：“这回在你这儿碰了个软钉子，嘿，估计心里正憋屈着呢！”
林修远没想到傻柱会这么直白地说出这番话。看来，这位看似浑噩的厨子，心里对院里这些弯弯绕绕，门儿清。
“柱子哥，我没想那么多，就是觉得自己还小，想多学点东西。”林修远依旧保持着低调。
“屁！少跟哥来这套！”傻柱一摆手，打断了他，“你小子，看着闷不吭声，心里有主意着呢！不像有些人，为了点蝇头小利，啥都肯干。”
他这话，显然是意有所指，目光不经意地瞟了一眼中院贾家的方向，随即又很快收回。他脸上的表情复杂了一瞬，似乎想起了自己之前对秦淮茹无条件的接济，以及最近因为棒梗偷窃入狱、看清某些真相后产生的疏离和醒悟。
他重新看向林修远，眼神变得认真起来：“修远，听哥一句，你这么做就对了！人啊，活得就是个骨气！别学那没骨头的，让人牵着鼻子走。你有本事，有爹妈疼，有叔叔撑腰，将来前程大着呢，用不着靠谁‘赏’饭吃！”
这番话从傻柱嘴里说出来，带着一股糙劲儿，却掷地有声。这是他混迹市井多年，总结出的最朴素的道理。他能对林修远说这些，显然是真正把他看顺眼了，甚至带着几分另眼相看。
说完，他也不等林修远回应，转身又蹲回木盆边，继续收拾他的白菜。但过了一会儿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，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，站起身，快步走回自家屋里。
片刻后，他手里拿着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走了出来，不由分说地塞到林修远手里。
那东西还带着温热，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透过油纸散发出来。
“拿着，刚在食堂顺……不是，刚做的肉包子，还热乎着，回去尝尝！”傻柱咧嘴笑着，语气不容拒绝，“正长身体的时候，多吃点肉，长得壮实！”
林修远看着手里温热的油纸包，又看了看傻柱那张带着油烟和汗渍、却写满了“哥们儿够意思”的脸，心中微微一动。他没有推辞，点了点头：“谢谢柱子哥。”
“谢啥！赶紧回去吧！”傻柱挥挥手，重新蹲下，拿起菜刀，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二黄腔，显然心情很不错。
林修远拿着那个带着体温和善意的肉包子，转身往后院走去。
他能感觉到，背后傻柱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，那目光里，不再是最初的漠然，也不是后来的好奇，而是一种纯粹的、对“有种”的后辈的认可。
这个看似粗枝大叶的厨子，用他独特的方式，表达了支持和欣赏。这份善意，虽然直接甚至有些粗鲁，却比院里那些带着算计的巴结和敬畏，要真实和珍贵得多。
回到家里，林修远打开油纸包，里面是两个白白胖胖的大肉包子，皮薄馅足，香气扑鼻。他分了一个给眼巴巴望着的妹妹林晓月，自己拿起另一个，咬了一口。
面皮松软，肉馅鲜美多汁，确实是好手艺。
他慢慢地吃着，品味着这份来自傻柱的、意料之外的“礼物”。四合院的人际关系，果然复杂多变，并非简单的非黑即白。像傻柱这样的人，有其可恨之处（比如之前的混不吝和是非不分），却也有其可爱和可取之处。
与他的交好，或许不会带来什么直接的功利性好处，但这份带着江湖气的认可和偶尔的“投喂”，在这人情冷暖自知的大院里，也算是一抹难得的、带着烟火气的暖色。
窗外，傻柱哼唱的声音隐约传来，伴随着有节奏的剁菜声，构成了四合院里最寻常，也最鲜活的一幕。
林修远嘴角微扬，继续享用着这意外的加餐。未来的路还长，多一些像傻柱这样不算完美、但关键时刻或许能站在你这边的“朋友”，总不是坏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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