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语气很诚恳,没有班长的架子,也没有女生的矜持,就是一个遇到难题的学生,向另一个可能懂的学生请教。
林修远看着她。这个女孩的眼睛很清澈,里面只有对知识的渴求,没有其他杂念。
“可以。”他点头。
两人回到教室,在苏嫣然的绘图板前站定。林修远接过她手里的图纸,平铺在板面上。苏嫣然连忙递过铅笔。
“这里。”林修远的铅笔尖点在图纸上,“你的问题在于,把相贯线当成了简单的椭圆弧来处理。但实际上,斜面和圆柱相交,相贯线的形状是空间曲线在平面上的投影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在草图纸上快速画出示意图。线条流畅,图形清晰。
“你看,这是圆柱,这是斜面。它们的交线在空间里是一条曲线,投影到左视图上,不是标准的椭圆,而是需要根据两个面的夹角和相对位置来计算。”
苏嫣然凑近了些,眼睛紧紧盯着图纸,认真听着。她的睫毛很长,在灯光下投出浅浅的阴影。
林修远继续讲解:“你用的计算方法是通用的简化公式,但在这个特定角度下,简化公式会产生大约一毫米的误差。正确的做法是……”
他在草图纸上列出一串公式,步骤清晰,逻辑严密。每一个数字,每一个符号,都写得工整整整。
苏嫣然看着那些公式,眼睛渐渐亮起来:“我明白了!我漏掉了夹角修正系数!所以算出来的端点坐标偏了!”
“对。”林修远放下铅笔,“制图不能死记公式,要理解背后的几何关系。尤其是复杂零件,每个面、每条线都要在脑子里建起立体模型。”
苏嫣然点点头,若有所思。她重新看向自己的图纸,又看看林修远画的示意图,忽然问:“你是不是……在脑子里就能把整个零件的三维形状想出来?”
林修远顿了顿:“算是吧。”
“真厉害。”苏嫣然轻声说,语气里没有嫉妒,只有由衷的佩服,“我最多只能想清楚两三个面的关系,再复杂就乱了。你是怎么做到的?”
“多练。”林修远给出一个简单的答案。他总不能说,这是前世二十多年工程师经验加上今生修真强化思维的结果。
苏嫣然没有追问,而是拿起铅笔,在自己的图纸旁边重新计算起来。她算得很认真,嘴唇微微动着,像是在默念计算过程。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,照在她专注的侧脸上,把细小的绒毛染成金色。
五分钟后,她放下笔,抬起头,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:“算出来了!确实是偏差一毫米!谢谢你,林修远同学。”
她的笑容很干净,像秋日里明净的天空。
“不客气。”林修远说。
苏嫣然开始收拾东西,动作比刚才轻快了许多。她把图纸小心地卷起来,用橡皮筋扎好,放进书包,然后拿起工具袋。
两人一起走出制图室。走廊里已经空荡荡的,夕阳从尽头的窗户照进来,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“你回家吗?”苏嫣然问。
“回宿舍。”
“哦。”苏嫣然点点头,犹豫了一下,又说,“那个……以后如果还有不懂的问题,我还能请教你吗?”
她的问话很小心,带着试探,也带着期待。
林修远看着她。这个女孩聪明、认真、好学,更重要的是,她对待知识的态度纯粹而诚恳。在这个年代,这样的学生很难得。
“可以。”他说。
苏嫣然的眼睛弯了弯:“谢谢。那我先走了,我妹妹还在楼下等我。”
她挥挥手,转身朝楼梯口走去。脚步轻快,马尾辫在脑后一甩一甩的。
林修远站在走廊里,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。阳光在地面上投出菱形的光斑,空气中飘浮着细微的尘埃。
他忽然想起前世带过的那些实习生。有些人虚心好学,一点就通;有些人自以为是,不懂装懂。苏嫣然显然是前者。这样的学生,教起来不累,反而有种成就感。
也许,中专生活除了学习知识,还会有这样的时刻——纯粹的知识交流,没有算计,没有功利,只是一个学生教另一个学生。
林修远转身朝宿舍方向走去。他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,前方,校园里的梧桐树已经开始落叶,金黄的叶子铺了一地。
而在他身后,苏嫣然跑到楼下,苏染染正蹲在花坛边逗一只野猫。
“姐,你怎么才下来!”苏染染站起身,拍拍手上的土,“我都等你好久了!”
“问了个问题。”苏嫣然说,语气轻松。
“问题?问谁啊?周老师不是走了吗?”
“问林修远。”苏嫣然说,“他讲得很清楚,我一下就懂了。”
苏染染睁大眼睛:“你主动去问他?哇,姐,这可不像你!你平时不是最不爱麻烦别人的吗?”
“学习上的事,不算麻烦。”苏嫣然认真地说,“而且他真的懂。不只是懂,是特别懂。我觉得……他可能比周老师还厉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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