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信封滑入邮筒深处。
许大茂转身离开,脚步轻快,嘴角挂着难以察觉的笑容。他仿佛已经看到林修远被调查组叫去问话的狼狈样子,看到苏嫣然在流言蜚中苍白的小脸,看到那些羡慕、赞赏的目光变成怀疑、鄙夷。
回到办公室,许大茂重新在办公桌前坐下。他拿起钢笔,开始写一份关于厂里文艺汇演的宣传稿,字迹工整,语气热情,完全看不出刚才干了什么。
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。
三天后,星期三下午。
林修远正在实训车间跟着王师傅学习齿轮箱的装配工艺。车间里机器轰鸣,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金属切削液混合的气味。
“这个轴承,装配前要加热。”王师傅拿着一个圆柱滚子轴承,在灯泡上烤着,“热胀冷缩,加热后内径变大,装到轴上就轻松,不会损伤配合面。”
林修远认真看着。轴承在灯泡的烘烤下慢慢升温,王师傅用手指试了试温度,然后迅速、平稳地将轴承套到齿轮轴上。
“看到没?要稳,要快。”王师傅说,“温度降下来,轴承就紧紧抱住轴了。”
就在这时,车间门口走进来两个人。一个穿着灰色的中山装,五十岁上下,面容严肃;一个年轻些,手里拿着笔记本。两人直接走向车间主任老杨的办公室。
王师傅瞥了一眼,眉头微皱:“厂办的?来干什么?”
林修远也看到了那两个人。他们的打扮和气质明显不是车间的,走路时目不斜视,脚步沉稳,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严肃。
几分钟后,老杨从办公室出来,脸色不太好看。他走到王师傅这边,低声说:“王师傅,厂里来了调查组的同志,想找林修远了解点情况。”
“调查组?”王师傅眉头皱得更紧,“了解什么情况?”
“关于抽水机设计的事。”老杨的声音压得很低,“有人举报,说设计抄袭,还有署名问题。”
林修远心里一沉。他看向王师傅,王师傅的脸已经沉了下来。
“胡闹!”王师傅的声音不高,但很硬,“图纸是我看着画的,评审是技术科做的,试制是咱们车间干的,哪来的抄袭?哪来的问题?”
“老王,别激动。”老杨拍拍他的肩膀,“就是了解情况,走个程序。你带着林修远过去,实事求是地说就行。”
王师傅深吸一口气,对林修远说:“走,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两人走向车间办公室。路上,林修远能感觉到周围工人们投来的目光——好奇的、疑惑的、同情的。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。
办公室里,那两个调查组的人已经坐下。年长的那个示意林修远坐在对面,年轻的则摊开笔记本,准备记录。
“林修远同学,我们是厂党委调查组的。”年长的人开口,声音平淡但带着官腔,“今天找你,主要是想了解一些关于你设计抽水机的情况。希望你如实回答。”
“好。”林修远点头。
“第一个问题,抽水机的设计,是你独立完成的吗?”
“主要是我设计的,但有很多人提供了帮助和建议。”林修远回答得很清晰,“我父亲提供了工艺建议,王师傅他们提出了加工改进,技术科做了专业评审,农机研究所的周工给了技术指导。”
“那么,”调查组的人顿了顿,“苏嫣然同学呢?她在设计中起到了什么作用?”
“她提出了很多关键的使用建议。”林修远说,“比如可调手柄,是为了让妇女和孩子也能操作;比如插拔式滤网,是为了清理方便;比如延伸注油管,是为了使用者不用弯腰。这些建议都来自她对生活的观察,对使用者的关怀。”
他的语气很平静,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。
调查组的人点点头,在本子上记了几笔:“有人反映,你的设计与苏联出版的《农业机械手册》中的设计高度相似。你怎么解释?”
林修远心里一紧。他知道这个问题很棘手——如果他否认,对方可以找专家来鉴定;如果他承认,就等于坐实了抄袭。
但下一秒,他想到了什么。
“我没有看过苏联的《农业机械手册》。”林修远说,“我的设计思路,主要来自于对农村实际需求的了解,以及在学校学到的机械原理。如果领导需要,我可以现场画出设计草图,并解释每一个结构的设计依据。”
他的回答不卑不亢,既没有慌张否认,也没有心虚承认,而是提出了一个验证方案。
调查组的人对视了一眼。年长的那个点点头:“好,这个问题我们先记下。第二个问题,图纸上为什么署了苏嫣然的名字?”
“因为她确实贡献了重要的设计思路。”林修远说,“而且,在设计过程中,我们有过充分的讨论和交流。我认为,署名是对她贡献的尊重,也是事实。”
“有没有人质疑过这个署名?”
“没有。”林修远摇头,“技术科的评审,车间的试制,都是基于这张署名图纸进行的。所有人都认可这个署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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