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修远缓缓站起身。
他没有看许大茂,而是看向郑组长:“郑组长,我能说几句吗?”
“你说。”郑组长点头。
林修远走到会议桌前,目光平静地扫过许大茂那张扭曲的脸,然后转向调查组。
“许大茂同志说,苏嫣然嫉妒我出风头,想分功劳。”他的声音很稳,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,“那么我想请问,如果她真的只想分功劳,为什么要在设计过程中提出那么多具体的、有价值的改进建议?”
他从书包里拿出那本设计草稿本——就是苏嫣然在答辩时展示的那本。翻到十月十五日那一页。
“这是可调手柄的构思记录。旁边这行小字:‘林修远说,高度可调,适应不同使用者。我认为可以设计三个档位,用插销定位。’”林修远抬起头,“如果只是想分功劳,需要这么具体地思考设计细节吗?”
他又翻到十月二十日那页:“这是滤网设计的讨论。我的原始设计是用螺栓固定,苏嫣然提出:‘农村干活,工具少,最好不用螺丝刀。’这才有了插拔式结构。如果只是想分功劳,需要这么设身处地为使用者着想吗?”
一页一页,一条一条。林修远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,清晰,冷静,像手术刀一样剖开谎言。
许大茂的脸色由白转青,嘴唇哆嗦着:“那……那也可能是装的……”
“装的?”林修远看着他,“许大茂同志,你知道设计一台机器要花多少心血吗?从构思到计算,从画图到修改,要反复推敲,要反复验证。苏嫣然同学提出的每一个建议,我都要重新计算强度,重新校核尺寸,重新考虑工艺可行性。如果是装的,需要这么认真吗?”
他顿了顿,声音更沉了些:“而且,许大茂同志,你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事实。”
所有人都看着他。
“如果苏嫣然真的只是想分功劳,她根本不需要找你写匿名信。”林修远一字一句地说,“因为在设计完成的那一刻,她的名字已经写在图纸上了。技术科评审通过了,厂里试制通过了,机器已经造出来送到农村了。她的功劳,是实实在在的,是所有人都认可的。”
他转向郑组长:“一个已经拥有实实在在功劳的人,为什么要冒险去做一件可能毁掉这一切的事?这符合逻辑吗?”
会议室里安静得可怕。郑组长缓缓点头。
许大茂的额头上冒出更多的冷汗。他张了张嘴,还想说什么,但林修远没给他机会。
“至于许大茂同志为什么要写这封匿名信,”林修远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许大茂脸上,“我想,可能跟他在车间里的几次行为有关。”
他看向王师傅:“王师傅,您还记得吗?实习第一天,许大茂同志在车间门口拦住苏家姐妹,说要‘关心’她们,还请她们看电影。”
王师傅冷哼一声:“记得。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。”
“后来,他又多次在食堂‘偶遇’苏家姐妹,说要带她们逛北京城。”林修远继续说,“但苏嫣然同学每次都礼貌地拒绝了。因为她觉得,一个厂里的干部,对女学生过于热情,不合适。”
他的话语像一把把钥匙,打开了所有人记忆中的锁。几个在场的车间主任互相看了一眼,都想起了那些细节。
“所以,”林修远的声音很轻,但每个字都像重锤,“当许大茂同志看到苏嫣然同学因为设计抽水机获得认可,看到我和她因为合作而走得近,他可能觉得……自己的‘关心’被忽视了,被拒绝了。于是,嫉妒、怨恨,让他做出了这样的事。”
“你……你血口喷人!”许大茂猛地站起来,椅子倒在地上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巨响。他的脸扭曲着,眼睛通红,“我没有!我只是……只是关心同志!”
“关心同志?”一直沉默的苏嫣然忽然开口。
她站起身,走到许大茂面前。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,但眼神很坚定。
“许大茂同志,如果你真的关心同志,”她的声音很轻,但很清晰,“为什么在匿名信里,要用‘生活作风问题’这样的词来诋毁我?你知道这几个字对一个女同学意味着什么吗?”
她的眼眶红了,但强忍着没有流泪:“你知道这几天,我听到多少闲言碎语吗?你知道我父母接到多少‘关心’的电话吗?你知道我妹妹因为维护我,跟多少人吵过架吗?”
她的声音开始颤抖:“这就是你的‘关心’?”
许大茂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他踉跄着后退一步,扶住墙壁,才勉强站稳。
郑组长站起身。他的脸色铁青,眼神冷得像冰。
“许大茂同志,”他的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,“你还有什么要说的?”
许大茂的嘴唇哆嗦着,目光在会议室里游移——林修远的冷静,苏嫣然的悲愤,苏染染的愤怒,王师傅的鄙夷,李科长的失望,还有调查组那两个组员冰冷的目光。
他忽然崩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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