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灯变绿。两人穿过马路。林修远走到糖葫芦摊前,掏出一毛钱:“要两串。”
小贩麻利地拔下两串最大的。糖壳又厚又亮,山楂又大又红。林修远接过,递给苏嫣然一串。
“谢谢。”苏嫣然接过糖葫芦,脸又红了红。她小心地咬了一口,糖壳在嘴里碎裂,发出清脆的声响,甜味和山楂的酸味在舌尖化开。
“甜吗?”林修远也咬了一口自己的。
“嗯。”苏嫣然点点头,嘴角沾了一点糖渣。她自己没察觉,继续小口吃着。
林修远看着那点糖渣,想提醒她,又觉得说出来会让她不好意思。最终没说话,只是也继续吃自己的糖葫芦。
两人就这样吃着糖葫芦,继续往前走。糖葫芦的甜香混在冬日的空气里,有一种简单的、踏实的幸福感。
“其实,”苏嫣然忽然开口,“今天开会的时候,我有点紧张。”
“看出来了。”林修远说,“你说话的时候,手一直在捏笔。”
苏嫣然惊讶地看了他一眼:“你看见了?”
“看见了。”林修远说,“但你说得很好。特别是讲到农村妇女使用农机那部分,周局长听得很认真。”
“那是因为我真的见过。”苏嫣然的声音轻了些,“小时候在老家,看我姨下地干活。那时候还没有抽水机,她就用扁担挑水,一趟一趟,肩膀都磨破了。我就想,要是有机器能帮帮她,多好。”
她说着,眼睛望向远处。夕阳把她的瞳孔染成了温暖的琥珀色,里面有什么东西在闪动。
林修远没说话。他知道这种感觉——那种想用自己学的东西,去帮助具体的人的感觉。前世他做设计、写代码,客户说“好用”时他也会高兴,但那种高兴很遥远,像隔着玻璃看风景。而现在,当苏母说腿不那么疼了,当老家的亲戚来信说抽水机好用时,那种高兴是实在的,是踏实的。
“所以,”苏嫣然转回头,看着他,“我很高兴能进这个组。虽然知道会很难,但……有意义。”
她说“有意义”三个字时,语气很郑重,像在承诺什么。
林修远点点头:“嗯,有意义。”
两人继续走。糖葫芦吃完了,竹签还拿在手里。路过一个垃圾桶时,才扔进去。
天色又暗了些。夕阳已经沉到了西边的房檐下,只剩最后一抹暗红的天光,像褪了色的胭脂。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,昏黄的光晕在暮色中晕开,把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走到什刹海边时,苏嫣然忽然停下脚步。
“走这边吧。”她指着湖边的小路,“绕一点,但清静。”
林修远没有异议。两人拐上湖边的石板路。
冬天的什刹海已经结了冰。冰面不是平的,有风吹过的波纹,有行人走过的痕迹,在暮色中泛着幽幽的蓝光。湖边有几棵老柳树,叶子掉光了,光秃秃的枝条垂下来,在晚风中轻轻摇晃。
路上行人更少了。偶尔有遛弯的老人,抄着手,慢慢走过。远处传来隐约的胡琴声,咿咿呀呀的,在寒冷的空气里传得很远。
两人走得很慢。
“你说,”苏嫣然轻声开口,“我们设计的脱粒机,真的能帮到农民吗?”
“能。”林修远说,“只要设计得好,用得顺手,就能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苏嫣然顿了顿,“我有时候会想,我们坐在会议室里,画着图纸,讨论着结构,离真正的农村、真正的土地,还是太远了。”
她说得很认真,眉头微微皱着,像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。
林修远看着她。暮色中,她的脸有些模糊,但眼睛很亮,像暗夜里的星星。
“所以周局长说要下农村调研。”他说,“等开了春,天气暖和了,我们就去。去地里看,去跟农民聊,去真的用用我们设计的机器。”
“嗯。”苏嫣然点点头,“那样才好。”
又走了一段,她忽然问:“林修远,你以后想做什么?”
这个问题有些突然。林修远沉默了一会儿,才说:“用技术做点有用的事。具体做什么……还没想好。但至少,不能白学这一身本事。”
他说得很实在,没有豪言壮语,就是一个朴素的愿望。
苏嫣然听了,却点点头:“我觉得很好。技术就该用在有用的地方。”
“那你呢?”林修远问,“你想做什么?”
苏嫣然想了一会儿。湖面的冰反射着最后的天光,把她的脸映得有些朦胧。
“我想……”她说得很慢,“继续学机械,把设计做好。然后……如果有机会,我想教别人。教那些想学技术的女孩子,让她们知道,女孩子也能懂机器,也能设计东西。”
她说这话时,声音不大,但很坚定。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,她抬手捋了捋,动作很轻。
林修远看着她。在这一刻,他忽然很清楚地意识到,眼前这个姑娘,和他认识的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。她聪明,但不炫耀;她认真,但不刻板;她有梦想,但脚踏实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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