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,天色将暗未暗,是一种沉郁的、近乎墨色的藏蓝。远山只剩下剪纸般锋利的轮廓。那部卫星电话,终于发出了尖锐而急促的、如同警报般的蜂鸣,猛地撕破了房车里凝固得快要令人窒息的空气。
“喂?念姐?”周凡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紧绷。
电话那头,是鬼哭狼嚎般的风的合奏,仿佛有万千无形的精怪在旷野上咆哮。在那风声的缝隙里,艰难地挤进来苏念气若游丝、断断续续的声音,像寒夜里一枚即将被黑暗吞噬的、微弱的火星:
“周……凡……我……过来了……卓玛拉……下来了……快到……不动地钉……营地了……”
那声音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掉,每一个字,都像是从冻僵的肺叶里,从疲惫不堪的灵魂深处,勉强挤压出来的最后一点力气。
“太好了!你怎么样?还能坚持吗?需要什么?我……”他一连声地问,语无伦次,恨不能立时生出双翼,飞越这重重冷酷的山峦,去到她的身边。
“……冷……累……但……没事……撑得到营地……明天……就能……回去了……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,越来越飘忽,最终被那无情的风声彻底盖过。
“别说话了!保存体力!到了营地,无论如何给我个信号!热水、吃的,都备着呢!完毕!”周凡不敢再听,像是怕那微弱的声音真的会就此消散,他匆匆掐断了通话,仿佛这样就能将她那点残存的生命力牢牢锁住。放下那冰冷沉重的电话听筒,他才发觉自己的手心里,不知何时已全是湿冷黏腻的汗,心跳得像一面被疯狂擂动的鼓。
那一夜,房车外的风一阵紧似一阵,像是发了狂的巨兽,用身体猛烈地撞击、撕扯着这铁皮的盒子,誓要将它掀翻,揉碎。周凡守着那部再次陷入死寂的电话,守着炉子上那壶始终咕嘟咕嘟冒着细泡、保持着滚烫温度的水,如同守着一种无言的、近乎固执的誓言。元宝也不安稳,时常从睡梦中惊醒,竖起耳朵,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警惕地听着外面鬼哭狼嚎般的动静,它的呼吸声,在这死寂与喧嚣交织的夜里,显得格外清晰而沉重。
第三日的午后,阳光变得有些有气无力,懒洋洋地洒在这片苍茫的大地上。当那个小小的、移动着的黑点,终于如同一个缓慢蠕动的甲虫,出现在视野尽头那苍黄与藏蓝交织的天幕下时,周凡感觉自己的心脏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,又带着一种近乎疼痛的释然,缓缓松开。
她走得很慢,每一步都仿佛耗尽了生命中最后的储备,身影在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天地间,显得那么渺小,那么微不足道,却又透着一股烧不透、捶不烂的倔强。尘土和汗渍浸染了她的衣裤,留下了跋涉的勋章,脸色是一种接近透明的、毫无血色的苍白,只有那双眼睛,在看到他和他身后那辆代表着“家”与“归宿”的白色房车时,骤然迸发出一种近乎燃烧的、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,那是一种跨越了生死界限、从地狱边缘挣扎回人间后,看到彼岸灯火的狂喜与安宁。
周凡快步迎了上去,没有言语,任何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多余而轻浮。他先是默默地、极其自然地伸出手,从她肩上卸下了那座仿佛凝聚了整座山脉重量的背包,然后,用自己坚实得如同岩石的手臂,稳稳地、有力地托住了她摇摇欲坠、几乎要瘫软下去的身体。
他的支撑,来得沉默,却如同久旱后的甘霖。苏念没有丝毫的抗拒,她将自己身体的大部分重量,连同那积压了数日的恐惧、疲惫与艰辛,完全交付给了这堵突然出现的、温暖的、值得信赖的“墙”。在海拔五千米的冷酷荒原,在经历了肉体和精神双重剥离与重塑的转山路上,这一个无声的扶持,比世间任何海誓山盟都来得更厚重,更刻骨铭心。风雪同途,他们彼此,都成了对方在这茫茫人世与天地之间,可以暂时停靠、汲取力量的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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