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顺着帐檐滴落,敲打地面,声声入耳,如同更漏,催逼着天明。帐内油灯重新点燃,光线昏黄,映着众人脸上未褪的惊容与新的凝重。栾廷玉靠坐在草垫上,脸色依旧灰败,但眼神已恢复锐利,如同暗夜中的隼。张嫂用小勺一点点给他喂着温水。
“教师,”我蹲在他身侧,压低声音,“那张超……”
“高俅的鹰犬……”栾廷玉声音嘶哑,却字字清晰,“名为剿匪,实为……清除异己,探查……那虚无缥缈的‘龙脉’……我等在他眼中,与梁山贼寇无异,皆是……棋子,用罢即弃。”
我心下沉冷,果然如此。“那……将计就计,该如何行事?”
栾廷玉闭目喘息片刻,方道:“虚与委蛇……可。他欲借我等为饵,诱梁山出战……我们便……顺势而为。但……饵,不能真被鱼吞了。”他睁开眼,目光扫过帐内众人,“明日议事,他必问梁山虚实,及……‘归墟’之事。”
他看向我:“三娘,你答话需……七分真,三分假。梁山内讧,孙立败走,秦明与宋江不和,皆可实说。但……黑云涧密道、‘归墟’秘境详情,尤其……弱水凶神与那云先生底细,需……含糊其辞,或……引向他处。”
我点头领会。真真假假,方能取信于人,又留有余地。
“此外,”栾廷玉目光深邃,“他既为巡检司之人,对‘龙脉’‘妖人’之事如此上心……或许,朝廷内部,亦有纷争。高俅……与那云先生背后势力,未必……同路。” 他意指那张都监可能与云先生并非一伙,甚至存在争斗。
这倒是个新线索!若真如此,或可从中寻得一丝转机。
“我等……需寻一退路。”栾廷玉气息急促起来,显然一番话耗神极大,“那张羊皮图……‘百里荒原’之后,或有……标示?”
我连忙取出羊皮图,在灯下展开。手指划过“百里荒原”区域,仔细辨认边缘那些细微的标记。之前只关注路径,未曾细究。此刻凝神看去,果然在荒原西北边缘,靠近一片标注为“葬魂岭”的山脉处,发现几个极淡的、形似星辰的墨点,旁边有一行小字:“星陨之地,墟门另启”。
星陨之地?墟门另启?难道……还有另一处通往“归墟”或其他秘境的入口?
“此处……”我指给栾廷玉看。
他凝目细看,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:“好……好一个‘另启’!或许……是条生路。需……设法探查。”
可如何探查?眼下被严加看管,寸步难行。
“明日议事,”栾廷玉低声道,“你可……主动请缨,言说……或有秘道可直捣梁山腹地,但需……先行探路。借此……脱离大营,再图他策。”
我心中凛然。此计甚险!若张超应允,便是孤身犯险;若他疑心,立刻便有杀身之祸。但确是眼下唯一可能摆脱控制、寻找生机的机会。
“我知晓了。”我重重点头。
“切记……”栾廷玉死死抓住我的手腕,力道惊人,“莫要……全然信任任何人……张超、云先生,乃至……朝廷官府……皆不可信!这世道,能信的……唯有手中刀,与……身边人。”他目光扫过李教头、猴子等一张张熟悉的面孔。
众人皆默然,眼神交汇间,是无需言说的决绝。
计议已定,众人各自假寐养神,等待天明。我毫无睡意,握刀坐在帐口,耳听八方。营地渐渐安静下来,只有巡逻士卒规律的脚步声和远处马厩传来的轻微响动。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腥甜,却驱不散弥漫的杀机。
黎明时分,天色微亮。帐外传来脚步声,是张都监的亲兵送来早饭——几个粗面饼子和一瓦罐稀粥。态度依旧冷淡,但未加为难。
辰时将至,我整理了一下衣衫,对栾廷玉和李教头使了个眼色,深吸一口气,掀帘出帐。两名军士立刻上前,“护送”我前往中军大帐。
张都监早已端坐帐中,甲胄鲜明,面色冷峻。案上铺着那张精细的地图,旁边还多了几封拆开的信件。帐内另有四名按刀而立的亲兵,气息沉稳,皆是好手。
“扈姑娘,坐。”张都监抬手示意,目光锐利如昨。
我依言坐下,目光平静与之对视。
“昨夜受惊,姑娘无恙否?”他开场依旧是客套,却无多少暖意。
“有劳都监挂心,无恙。”我淡淡道。
“既如此,言归正传。”张都监指尖点在地图梁山本寨位置,“梁山内乱,详情如何?孙立败走,去向何方?秦明与宋江,如今态势怎样?”
我依栾廷玉所嘱,将所知情况择要说出,重点强调孙立与宋江矛盾已深,秦明态度暧昧,梁山人心浮动。真话居多,但隐去了黑云涧具体布防和秘境细节。
张都监静静听着,不时发问,问题皆切中要害,显是对梁山内部早有了解。听完,他未置可否,话锋一转:“那‘归墟’秘境,入口何在?内部情形如何?那伙盘踞其中的……妖人,实力怎样?”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