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写在前面:本章内容由石鸦镇档案馆整理,收录了伊尔莎·米勒同志(大陆历375年-380年)在不同时期书写或口述的日记片段。这些记录跨越了她从文盲女工到革命者、再到第一届世界无产阶级代表大会代表的成长历程,也折射出世界大战阴影下个体觉醒的轨迹。日记原件在后续转移中部分损毁,以下为抢救出的残页。】*
第一页(无日期,据推测为大陆历375年秋)
(这一页没有完整的单词,只有几个歪歪扭扭的铅笔划痕:一条波浪线可能是“water”,一个圆圈可能是“sun”,还有一个勉强能辨认出是“person”的字母组合。页面右下角有一个模糊的拇指印,沾着些许机油污渍。)
档案馆备注:伊尔莎同志回忆,这是她第一次拿起笔。那天维克多主席在窝棚夜校发铅笔,她说自己“手笨,只会干活”,主席把笔塞进她手里,说:“手能织布,就能写词。单词也是线,把心里的话织出来。”她画了这些,说波浪是“tears”,圆圈是“hope”,那个“person”的拼写,她说“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人”。
大陆历375年10月25日
今天学了十个词。
人、工、厂、苦、累、饿、冷、恨、想、变。
维克多同志教我们,“Hate”旁边是“heart”,心里有恨,要认出来,才能知道恨什么。他说,不是恨机器,不是恨自己命不好,是恨那些让我们一天干十二个钟头、只给三个铜板的人。
我问他:“学会这些词能让他们多给钱吗?”
他笑了,笑容里有种我说不清的沉重。他说:“学会词不能直接多给钱,但能让你看懂工资单怎么算的,能让你知道隔壁厂的工钱是多少,能让你写下‘We want eight-hour work’这几个词,贴在车间墙上。”
夜里下工,手指因长时间劳作而颤抖,几乎握不住笔。但我努力想把“Change”这个词拼写得更工整些。
大陆历376年2月18日
罢工了。
铁手帮的人拿着刀冲进来的时候,我腿在抖。夏尔队长挡在最前面,背上挨了一刀,血喷出来,但他没退。维克多同志站在我们中间,他没拿武器,就站在那里说话。他的话像有种力量,听着听着,我手里的铁棍就不抖了。
我们赢了。斯奈普低头了。
晚上分到罢工胜利的钱,我买了支好点的铅笔。我要把今天的事记下来。原来我们这些人凑在一起,能赢。
维克多同志说,这叫“团结”。两个字,写起来比“恨”难,但感觉不一样。写“恨”时心里堵,写“团结”时,胸口有热的东西在涌。
玛丽姐教我写日记。她说,把每天想的记下来,以后回头看,就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。
大陆历376年5月5日
今天在想维克多同志。
不是女工们私下传的那种“想”。是……他为什么和我们不一样?他懂那么多道理,字写得漂亮,说话让人愿意听。可他穿的衣服和我们一样破,手上的茧子比我们还厚。他明明可以像那些读过书的先生一样,去找个轻松活计,为什么非要和我们这些“臭工人”挤在窝棚里?
我问玛丽姐。玛丽姐说,因为维克多同志心里装着的不是自己一个人,是“我们”。
“我们”是谁?是所有像我们一样的人吗?
那得有多少人啊。光帝都东区就不止十万。他装得下吗?
下雨。窝棚漏水,被子湿了半截。小布朗发烧说胡话,维克多同志把干的那半被子让给他,自己坐在漏雨的地方看书写东西。
我偷偷看他。油灯下,他的侧脸线条很硬,但眼神特别……专注。好像手里的纸比暖和干燥的被子还重要。
后来才知道,他在写《什么是阶级?》的小册子。那本册子后来被抄了几千份,藏在工友们的饭盒底、裹脚布里。
他写字的时候,世界只剩下纸和笔。雨声、咳嗽声、老鼠爬过的声音,都进不去他的那个世界。
我有点羡慕那个世界。
大陆历378年 8月1日
苏维埃!红旗!翠枝宫!
我到现在手还在抖。我们赢了?我们真的赢了?工人农民进了皇宫?
今天维克多同志站在翠枝宫阳台上讲话,下面是人海,红色的旗子像火一样烧遍了广场。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砸在我心上。他说“一切权力归劳动者”,他说“土地归耕者,工厂归工人”。
我哭了。不知道为啥哭。
晚上,玛丽姐找我,说组织上决定调我去真理宫工作,给维克多同志当助理。我吓得差点坐地上。我说我不行,我字还认不全,好多道理不懂,会出错。
玛丽姐说:“伊尔莎,你记得自己第一次拿笔时画的那个‘人’字吗?维克多同志说,你心里那团火,看得见。”
我答应了。手还在抖,但这次是别的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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