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桇领立在原地,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自处。他望着吴云裳冰冷的背影,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。月光洒在她纤细的肩上,勾勒出一圈清冷的光晕,更显得她遥不可及。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唐突,那个在战场上运筹帷幄、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刑阎罗,此刻竟如此的手足无措。
他想起方才脱口而出的表白,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,不仅刺痛了吴云裳,更在他心上划开了一道口子。他害怕自己的冲动会让吴云裳对他产生厌恶,更害怕她是因为尚未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,而对所有男子的靠近都心存戒备。无论是哪一种可能,都让李桇领无法原谅自己。他向来以沉稳自持着称,为何偏偏在她面前就失了分寸?
依依,不,云裳,哦,淳安县主。他的声音有些沙哑,带着几分难得的慌乱,我,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。但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的。若是冒犯了你,还请你见谅。你若不想听,就当我从未说过这些话。我...我可以继续教你吹奏觱篥,就像刚刚那样,当什么都没发生可好?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到最后几乎成了喃喃自语。吴云裳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。那个在沙场上叱咤风云、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,此刻竟在她面前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。他紧握着外袍的手指关节泛白,那双惯常执剑的手此刻竟微微发颤。
然而吴云裳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。她不是不明白李桇领的心意,也不是对他毫无感觉。只是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如同梦魇般缠绕着她,让她无法坦然接受任何人的感情。她想起吴彦辰那双淫邪的眼睛,想起他贴在她耳边说的那些污言秽语:女人在本国公面前就没玉洁冰清一说,所谓的贞洁都是待价而沽的货品。女人的眼泪最不值钱,值钱的就是身子,好给你们自己寻个好买家。而我吴彦辰,就喜欢看着你们变成一文不值的器皿,盛不了好酒,更插不了鲜花,丢在地上,都没人会多看一眼,最后都是沾染了泥垢的碎渣。
这些话如同淬毒的匕首,一次次刺穿她残存的自尊。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踩碎的花瓣,再也拼凑不出完整的形状。这样的她,又怎么配得上李桇领这般皎如明月的人?
她无奈地垂下眼帘,泪水无声地滑落。这细微的动静却没能逃过李桇领的眼睛。他看着她颤抖的睫毛上挂着的泪珠,只觉得心如刀绞。他以为她是被自己的冒犯所伤,眸光不由得黯淡下来。他张了张嘴,想要说些什么来挽回,却发现自己词穷至此,只能无力地握紧双拳,任由关节发出的声响。
夜风渐凉,四周陷入一片寂静。唯有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,像是在窃窃私语。忽然间,林中的鸟雀惊起,扑棱着翅膀四处飞散,打破了夜的宁静。这异常的动静立刻引起了李桇领的警觉。他瞬间收敛了所有情绪,右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,一个闪身将吴云裳护在身后。
情之一字,竟能乱人心智至此。他在心中暗自苦笑。若是往常,以他的警觉性,断不会等到鸟雀惊飞才发现有人潜伏在附近。他闭目凝神,仔细辨认着林中的动静,很快便判断出了来人的方位和人数。
不想回去受罚,就出来。他的声音冷若寒冰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吴云裳尚未从先前的情绪中回过神来,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。只见一男一女从树林后磨磨蹭蹭地走出来,互相推搡着让对方上前。那女子还未走近就讨好地笑道:世子,是阿虎鲁带我来玩的,我和他可不是故意偷听的。
原来阿虎鲁听说这边的湖光山色甚是迷人,便趁着李桇领外出,偷偷带着闵月前来游玩。不料刚到就撞见李桇领着吴云裳策马而来,躲闪不及只好藏身树后。这一躲就是大半个时辰,阿虎鲁一个没忍住,悄悄释放了些浊气。难闻的气味熏得闵月直皱眉头,一记眼刀甩过去,阿虎鲁讪笑着想侧身避开风口,却不小心撞到了树干,惊起了栖息的鸟雀。
李桇领一言不发,只是冷冷地看着二人,带着慑人的杀气。闵月和阿虎鲁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气,心中暗叫不好。他们太了解李桇领了,这种杀气通常只会在对敌时出现。
机智的闵月立刻意识到,此刻能救他们的只有吴云裳了。她咽了口口水,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,对着吴云裳说道:县主真美,就和月亮神一般,美的不可方物。不瞒您说,我一见到您就觉得亲切,就像是前世就相识一般。
吴云裳被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。她从先前的谈话中已经猜出这个明媚活泼的姑娘应该就是闵月,而那个高大魁梧的男子自然就是常被提及的阿虎鲁了。看着阿虎鲁低眉顺眼的模样和闵月不时投向李桇领的求助眼神,吴云裳怎么会不明白他们的用意。
她轻声问李桇领:你不会真要处罚他们吧?
李桇领挑眉反问:窥见上司的窘态,岂能不受罚?他的语气依旧冰冷,但眼中的杀气已经消散了不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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