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的好主子,您歇一会儿吧,”许嬷嬷轻声劝道,“同样的话,您都反复吩咐好几遍啦。一切早已安排妥当,保管王爷一到,里外伺候得舒舒服服。”
皇贵妃接过汤碗,却只是捧在手中,目光远远地望着殿门外,像是能望见什么似的。她忽然问道:“沐汤更衣之事可都备好了?他这一路赶回,定是来不及回王府整理。你们准备的衣袍……合不合适?”话到此处,她声音微微发颤,“也不知我按从前尺寸改的衣裳,如今还合不合他的身……我的儿,这一别三年,不知高了、瘦了,还是黑了……”
她说着,眼底泛起泪光,忙低头拿帕子拭了拭。许嬷嬷见状,柔声接话:“主子放心,老奴都按您吩咐备下了三套不同尺寸的常服,王爷回来一试便知。”
皇贵妃轻轻点头,目光仍有些恍惚,低声喃喃:“他一走三年,我没有一夜能安睡,总在佛前跪着,求菩萨保佑他平安……每每一闻边关传来军报,我便心惊肉跳,只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……”
她长长舒了一口气,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:“如今他可算回来了……我这颗心,也总算能落回胸腔里了。”
未见其人,先闻其声。一句急促的“母妃,母妃——”自殿外传来,声音由远及近,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与思念。皇贵妃原本正于内殿静坐,闻声陡然起身,手中茶盏险些跌落。是她儿回来了?是她日夜牵挂的皇儿?
她连忙向外疾行几步,刚至殿门处抬头,便见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少年风尘仆仆闯入视线。他一身戎装未卸,肩头还沾着边关的风沙,眉目间虽染倦色,一双眼睛却亮得灼人。
皇贵妃顿时眼眶一热,还未开口,泪已先盈于睫。
昭宴凌径直跪倒,重重叩首:“母妃,孩儿回来了……您这几年可好?”话音未落,便已张开双臂将母亲轻轻抱住。皇贵妃抚着他略显粗糙的面颊,泪如雨下:“我的儿……定然是吃苦了,”她哽咽道,“黑了,也瘦了……这些年远在边关,娘没有一日不念着你……”
许嬷嬷望着这对母子,心头涌起一阵酸楚。这些年来,她亲眼见证娘娘日夜忧思、屡遭梦魇折磨,还要和其它嫔妃斗,摸索陛下心思。她悄悄拭去眼角的泪,柔声劝道:“娘娘,还请快进屋内歇着。凌王殿下现已归来,不妨先至后殿沐浴更衣,稍作休整。”
皇贵妃这才恍然回神,连连点头,殷切地望向凌王:“是啊皇儿,快去梳洗整理一番,热水和衣物母妃早已命人备好了。待你收拾妥当,你在和母妃好好聊聊你这些年。”
大约一刻钟过去,帘幕轻动,一位身着淡蓝色长衫的公子缓步而出,眉宇间有股肃杀之气,嘴角却衔一抹似笑非笑的帅气,衣袂飘洒,一身素雅却不掩其华,步履间有着不似京都城中那些未经过战场贵胄子弟,这三年让他身上多了号召千军万马的气势。
皇贵妃凝视着眼前的儿子,一股自豪之情油然而生。想他从昔日稚子咿呀学语,至今已长成护国守家的英伟儿郎。她轻移莲步,绕着他细细端详了一圈,欣慰道:“还好,还好,正合身。先前还忧心衣裳裁窄了些。”
“母妃思虑一向周全。”
“皇儿可觉得饿了?要传膳么?”
“暂时不饿,想先陪母妃说说话。父皇说稍晚也过来,与我们一同用膳。”
母妃不必为舅舅忧心。此次儿臣回京,舅舅也一同归来,边关军务暂由表哥陈绍琮代为执掌。父皇体恤舅父多年辛劳,特准他回京休养。舅父命我将虎符呈交父皇,他深知功高震主之理,若仍紧握兵权不放,只怕父皇也难以容他安然返京。届时母妃在宫中处境艰难,陈氏一族恐怕也将岌岌可危。皇贵妃神色凝重,缓缓颔首:“兄长此举甚是妥当。自古帝王之心,深不可测。我陈家虽世代忠良,镇守边关、护卫山河,可又有哪位君王,能坦然见百姓感念臣子之恩?既然如此,不如明哲保身,以退为进。”
她目光深远,轻声续道:“我儿此次归来,时机恰好。你们兄弟几人已渐长成,你们父皇亦有心让你们锻炼一下,逐步令你们参议朝政。此举既可使各方势力互相监督、彼此制衡,亦能让你们几位皇子……相互牵制。”
皇贵妃语气转柔,轻声问道:“对了,此次选妃,我儿心中可有中意的姑娘?若有,母妃便替你留心。若她家世相当,便聘为正妃;若是门第稍逊,纳为侧妃也可。你这一路太苦,太危险,若得一位知心人在身边体贴照料,母妃心中……也能稍得宽慰。”
“多谢母妃挂怀。此次选皇子妃事关多方势力,朝堂之上暗流涌动。父皇年事渐高,各大家族皆欲借此巩固权势、延续荣光。儿臣只怕……届时也难自主,终究要看父皇圣意如何定夺。母妃不必过于劳神费心,若真有属意之人,儿臣自会尽力争取、从中斡旋。”
他语气一转,略带笑意说道:“倒是母妃若真心疼儿臣,不如多赏些好东西,将来儿臣手上也能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去哄你的儿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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