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,子信上前躬身禀报:“主子,县衙外的百姓已聚集得差不多了。”
昭宴霖对陈廉道:“陈太守既然昨夜已经应允,那便再好不过。时辰已到,我们这就开堂。陈太守,请把——今日这主审官,由你来当。这肃清吏治、安抚民心的功劳,本王也记在你头上。”
陈廉此刻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和揣测,瑞王的心思深似海,他只能紧紧抓住眼前这根唯一的“稻草”——按照王爷的吩咐去做。他连忙擦去额头的冷汗,连连叩首:“下官明白!下官明白!定不负王爷信任!”
县衙大门缓缓打开,门外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,百姓们翘首以盼,议论纷纷。当看到瑞王殿下端坐在临时设于高台的主位,而本州最大的官——陈太守竟然坐在了下首主审的位置,旁边还跪着被捆成粽子的胡图父子时,人群再次爆发出巨大的声浪。
陈廉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,一拍惊堂木:“肃静!”人群渐渐安静下来,无数双眼睛聚焦在他身上。
陈廉按照律例程序,先宣布了胡图父子所犯的罪行:贪墨税银、巧立名目盘剥百姓、纵子行凶、草菅人命……一桩桩,一件件,有账册为证,有苦主血泪控诉。每念一条,百姓中的唏嘘咒骂声就高一分,胡图的头就垂得更低。
陈廉继续道,声音提高:“故,奉瑞王殿下钧旨!判处如下:
一、 胡图、胡天赐,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!判罚胡图继续为山河县县令,但是从此以后一心为民,如要像以前那般,则九族斩立决,胡天赐去除子孙袋,跟在瑞王身边做打杂,直至还清所有亏空,并补偿每一位受过其害的百姓!他们余生每一份力气,每一滴汗,都需用来赎罪!”
二、 即刻抄没胡图及其党羽全部家产,用于填补县库亏空,赈济贫苦,兴修水利道路,惠及全县百姓!
三、 本官陈廉,监管不力,难辞其咎!自请罚俸三年,用于本县民生。并在此向全县百姓立誓,必将看管好胡图,若再有不法,本官全族陪着胡图入九泉!”
就在百姓们为陈太守的判决欢呼,觉得大快人心之时,昭宴霖缓缓站起身,走到了台前。他目光沉静而有力,扫过台下每一张激动而又带着些许困惑的面庞。广场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人都屏息凝神,想听听这位决定他们命运的王爷还要说什么。
昭宴霖的声音沉稳,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:“乡亲们,请听本王一言。”
“杀了胡图,简单,一刀下去,一了百了。确实能解大家心头一时之恨。” 他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深沉,“但是,你们这些年受的苦、遭的罪、被盘剥的家财呢?他死了,就能自动回来了吗?朝廷固然可以立刻派一位新的县令来,可谁能保证,新的县令就不会被这权力侵蚀,不会变成第二个胡图?”
这番话如同冷水滴入油锅,让兴奋的百姓们开始冷静思考。是啊,杀了贪官固然痛快,但日子还要过,损失的钱财和被破坏的民生,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就自动恢复。
昭宴霖继续道,声音里多了一份痛惜和期望:
“本王之所以与陈太守做出如此判决,是因为本王知道,胡图此人,并非天生恶棍。他寒窗苦读时,也曾有过报效朝廷、造福一方的抱负。他是有才华的,否则也坐不到这个位置。只是他被权欲蒙蔽了心智,走上了邪路!”
他的目光锐利地射向跪在地上、面如死灰的胡图:“胡图,你听见了吗?你的命,从现在起,不属于你,也不属于朝廷,而是属于这山河县的每一位百姓!今日不是本王饶你不死,而是山河县全体百姓救了你们的命,不是怜悯,是要你将功折罪!用你剩下的所有岁月,用你肚子里的那点才学,真心实意、呕心沥血地为百姓做实事,赎清你的罪孽!直到你累死、老死在工作任上的那一刻!这才是你发挥真正作用的方式,你,可明白?!”
胡图浑身剧颤,涕泪横流,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,嘶哑地喊道:“罪臣……明白!罪臣谢王爷不杀之恩!罪臣定当……定当肝脑涂地,以报王爷、报百姓再造之恩!” 这一刻,他或许是真的悔恨,也或许只是恐惧,但无论如何,他余生都将在这种高压下为百姓服务。
昭宴霖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百姓,语气缓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
“今日,有陈太守在此,以他的前程和全族的命作保,给了胡图这个洗心革面的机会。但本王也要告诉你们,也告诉所有为官者——”
他的声音陡然提高,带着凛冽的杀意:“民心如镜,民意如刀!今日我能让太守保他,来日,若他们再敢欺压百姓、阳奉阴违,太守能堵住一个人的嘴,他能堵住这全城成百上千乡亲们的嘴吗?!”
“只要我昭宴霖还活着一日,” 他环视全场,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,“他们但凡有丝毫做得不好,辜负了乡亲们的期望,本王不仅要他胡图、陈廉的命,我还要他们两族人的命,来祭奠这被辜负的民心和王法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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