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韫与辛夷还未跑到前院,兵器碰撞的刺耳声、仆役的惊叫声已清晰可闻。今夜瑞王留宿宫中,王妃早已吓得躲入深闺,王府群龙无首。孙总管满头大汗,慌乱间看见苏侧妃疾步而来,竟如找到主心骨,急忙上前:“侧妃娘娘!您怎么出来了?太危险了,快躲起来!”
阿韫目光沉静,语速快而清晰,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:“孙管家,现在听我指挥!立刻派府兵严守各门要道,绝不可放一个歹人深入内院!府中皆是女眷,若被冲撞,你我都知道是何等大罪!”
她转向笙子:“把准备好的火油、火把全部分发下去,弓弩配备给可靠的家丁!将所有男仆集合起来,一部分持钢叉守住围墙,绝不许贼人翻墙而入!”
最后,她斩钉截铁地稳定军心:“我们只需坚守一刻钟!京都赵府尹的巡防营必会察觉动静前来救援!当务之急是自保,结阵御敌!”
孙管家看着这位平日里看似不问世事的侧妃,竟在生死关头条理分明,甚至提前备好了弓弩火油,心中巨震。他这才明白,这位侧妃的沉寂,并非无知,而是洞若观火。他不敢怠慢,连忙依令行事。
阿韫望着眼前混乱却逐渐被组织起来的防御场面,心中冰冷:京都的血尚未干透,新的血夜又已降临。
此时,辛夷悄然在她耳边低语:“姑娘,太州那边刚递来消息,太州的兵马,王爷早已暗中布置在皇宫之内了。”
闻言,阿韫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冷笑。
一切瞬间明朗。
这哪里是简单的歹人袭击?这分明是瑞王布下的一场请君入瓮的杀局!
老皇帝或许还想留太子一命,但瑞王绝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。他故意示弱,营造出府内空虚、宫中紧张的假象,就是为了逼太子和安王狗急跳墙,主动犯下“逼宫”这十恶不赦之罪。
如此一来,他便可名正言顺地……斩草除根。
阿韫心中明镜似的:“是啊,自古人为财死,鸟为食亡。这可是关乎家族崛起与延续的政变,谁不想奋力一搏?自古哪有不生死相搏的富贵?哪次帝王登基,不是踏着鲜血走上宝座?走到今天这一步,谁又甘心束手就擒?”今夜,注定是京都的又一个不眠之夜。几家欢喜,几家愁。
太和殿前,火光映天,杀声震地。
国舅吴忠贤掌控的九门兵马、安王带来的五万云州军,以及一众倒戈的重臣,如潮水般杀入皇宫核心,自以为胜券在握。
直到他们看见太和殿前,那个身着玄甲,身影在火光中挺拔如山的身影——瑞王。
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,带着一丝嘲讽,逐一击碎来犯者的心理防线:
“舅舅,你这是要造反吗?母后若知你今日之举,该当如何?”
“王叔,你竟与太子同谋?莫非忘了康弟是如何惨死于太子之手?这杀子之仇,你也能忘?”
句句诛心,意在扰乱对方军心。
太子昭宴清面目狰狞地走出:“四弟!休要废话!我乃中宫嫡子,天命所归!父皇昏聩,早该退位!今夜便是你的死期!我绝不会让你成为储君的!”
太子昭宴清的嘶吼,已不再是命令,而是坠入深渊前绝望的咆哮:“杀!给朕杀!今日活下来的人,便是从龙之功,将来个个封侯拜相,世袭罔替!富贵险中求,用你等的命,为自己、为家族搏一个通天前程!”
杀!
太和殿前,彻底沦为血肉磨坊。刀锋砍裂骨骼的悚然之声、垂死者的呜咽、濒临崩溃的狂吼取代了所有理性的呐喊。鲜血不再是流淌,而是肆意泼洒,将蟠龙浮雕染成暗红,在汉白玉地砖上汇聚成粘稠的溪流。尸体堆积,几乎无处下脚,每个人眼中只剩下血红,理智尽失,化为只知砍杀的野兽。
瑞王静立在高阶之上,周身玄甲吸敛了火光,只透出沉黯冰冷的轮廓。他俯视着脚下这片由他亲手引导出的地狱景象,目光最终定格在太子那张因疯狂而扭曲的脸上。
兄弟幼时一同习字骑射的画面,在他脑中如烟云般闪过,随即被彻底碾碎。
瑞王看着他,眼中最后一丝兄弟情谊消散殆尽,只剩下帝王的冷酷:“太子,你既自寻死路,便休怪当弟弟的无情了。”
他轻轻一挥手。
霎时间,皇宫各处涌出无数精锐甲士,铠甲鲜明,刀锋雪亮,瞬间对叛军形成了反包围。这些伏兵的数量和战斗力,远超太子一方的预估。
叛军顷刻间溃败。太子被押到瑞王面前,状若癫狂,连问三声“怎么会”,接着他终于想通了一切:
“哈哈!我的好四弟!原来你从未想过让我活!父皇心软,但你绝不放心!你故意在朝堂上演戏,留出破绽,你知道九门兵马、云州、昌州、还有那些大臣都是我的人……好!好手段!”
他不甘地嘶吼:“我只想知道,你这些兵马从何而来?!”
瑞王俯视着他,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:
“太州。”
太子如遭雷击,彻底崩溃大笑:“吴恙!吴恙多次写信向我诉苦,求我将你尽快召回离太州……我竟以为他是吃不了苦!原来如此!原来你早就在那里经营了如此庞大的军队!我们都小瞧了你……即便大哥不叛变,这天下,终究也是你的!”
瑞王看着太子,解答了他最后的疑惑:“我们争斗如此激烈,凌王却未曾参与,想来二哥……早已归顺于你。你是如何说动他的?”
瑞王轻叹一声,这声叹息里竟有几分物伤其类的苍凉:“不是我。但他……是明智的。参与这场夺嫡,无论胜败,对所有人都是残忍。” 这句话,既是回答,也是瑞王内心对这场骨肉相残的最终定论。
他收敛情绪,目光重新变得冰冷:“我最后唤你一声三哥。”
说着,他抬起了手,这是下达最终格杀令的手势。
“慢着——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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