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将皇城宫苑的轮廓晕染成一头沉默的巨兽。
这一次,苏晚音没有再走那条阴冷潮湿的暗渠。
夜玄宸以“为古乐审定会增补曲目,特召云裳坊头牌入宫记录古谱”为由,为她拿到了一块通行腰牌。
光明正大地走在宫廷的回廊下,每一步都踏在刀刃上,却比任何一次潜行都更令人心惊肉跳。
春桃提着一盏六角宫灯,借着昏黄的光晕引路,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。
她名义上是来协助“抄录”,实则是放哨的眼睛。
乐库西墙,幽静无人。
这里偏僻,平日只有洒扫的宫人经过。
苏晚音借着查看墙体上苔藓纹路为由,让春桃在廊口守着,自己则走到了那片斑驳的墙壁前。
她的心跳如战鼓擂动。
指尖触上冰冷的墙砖,按照那陌生墨迹的提示,从上往下数至第三块。
那块砖石的颜色比周围略深,仿佛浸透了岁月与秘密。
她深吸一口气,指节并拢,以一种特定的节奏与力道,轻轻叩了三下。
“咔哒。”
一声微弱得几乎被风声淹没的机括轻响,那块青砖竟缓缓向内凹陷,露出了一个仅容一手伸入的方形暗格。
暗格深处,静静躺着一卷被丝帛包裹的物件。
苏晚音没有丝毫犹豫,迅速探手将其取出,藏入宽大的袖中,而后若无其事地将砖石推回原位。
整个过程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。
回到借用的抄录偏殿,她屏退春桃,这才颤抖着展开了丝帛。
里面是一卷绢册,边缘带着触目惊心的焦痕,显然是从一场大火中抢救出来的。
封皮上,三个古篆大字如泣如血——《大傩图》。
而其下,又有三个稍小的字:终章·承光篇。
这正是她在百戏空间里,无论如何都无法窥其全貌的最后部分!
她迫不及待地翻开,绢册上的内容让她呼吸骤停。
里面不仅用朱砂密文详细绘制了“破阵还魂”最后一段,也是杀伤力最强的舞步身法,更在舞步图的夹缝间,用一种极其隐晦的密码,记录了一段惊天秘闻:
“贞元十六年冬,帝崩于南苑。遗诏付乐正苏氏,以《霓裳怨》为符,藏于梨园秘库,待明主而现。”
帝崩……遗诏……苏氏……
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,狠狠砸在她的心上。
原来,她的家族世代守护的,根本不止是梨园技艺!
那是一份足以颠覆皇权、动摇国本的正统凭证!
苏家不是因“艳曲祸乱朝纲”而亡,而是因为怀璧其罪,成了权力倾轧下的牺牲品!
就在她心神剧震,准备将绢册收起撤离之时,袖口忽然一紧。
苏晚音浑身汗毛倒竖,猛地回头,却见裴仲言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门廊的阴影下。
他手中提着一盏孤灯,豆大的火光映着他清瘦而苍白的面容,那双总是带着疏离与审视的眼眸,此刻却复杂得像一团浓雾。
“我知道你会来。”他的声音低沉沙哑,仿佛已在寒风中等待了许久。
苏晚音的心沉到了谷底,面上却不动声色,冷冷地看着他。
“你不必紧张。”裴仲言的目光落在她紧握的袖口上,叹了口气,“我祖父,是当年苏家梨园秘库的值守乐正之一。那夜大火,他亲眼看见你的先祖、时任苏家班主的苏承光,抱着一个楠木匣,从火场里冲了出来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沉痛:“他们要烧的,从来都不是一个戏班。他们要烧断的,是一段被强行遗忘的正统。”
苏晚音瞳孔骤缩。
裴仲言并未阻拦她,反而从怀中取出一枚样式古朴的铜钥匙,递了过来。
“我守着乐库,守着这些故纸堆,等的便是能看懂这《大傩图》的人。东阁藏谱楼第三层,靠窗的紫檀木书架背后,有一口你祖宗当年偷偷藏下的空楠木匣。底板可拆。”
他的话,无异于一场豪赌,赌上了整个裴家的性命。
苏晚音深深看了他一眼,接过那枚冰冷的铜钥,没有说一个字,转身消失在夜色中。
东阁藏谱楼,守卫森严,但凭着夜玄宸给的腰牌和裴仲言的指点,苏晚音有惊无险地潜入了三层。
她找到了那口布满灰尘的楠木匣,依言拆开底板,一块巴掌大小、刻满了奇异符号的檀木板赫然在内。
带着这块木板,苏晚音心急如焚地赶回云裳坊。
她将自己反锁在房内,第一时间便沉入了百戏空间。
她捧着那块檀木板,几乎是刚踏入空间,异变陡生!
“轰——隆——”
整个百戏空间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荡!
那座她演练过无数次的、模拟唐代祭祀的高台,竟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中缓缓下沉,地面裂开,取而代之的,是一座古老而肃穆的地下密室从地底缓缓升起!
密室呈圆形,墙壁上竟整齐地镶嵌着十一块与她手中木板材质、纹路完全相同的檀木板,唯独在正北方的方位,留着一个空缺的凹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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