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夏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,梦里全是小台村晒谷场上,被鬼子打死的乡亲们倒在血泊中的模样。
她猛地睁开眼时,窗外日头已过中天,已是晌午了。
她揉着发沉的太阳穴坐起身,走到厨房,见周老鬼正蹲在灶台前守着一口砂锅,锅里飘出浓郁的肉香,引得她的肚子“咕咕”直叫。
“醒了?正好,兔肉炖好了,就等你呢。”周老鬼掀开锅盖,用筷子戳了戳肉块,“烂乎了,盛出来就能吃。我还加了点山菇,保准合你胃口。”
黎夏走上前,吸了吸鼻子,笑道:“真香,我这肚子早就饿坏了。”
周老鬼摆了摆手:“去拿碗吧,咱爷俩趁热吃。”
黎夏点点头,取来碗筷。爷俩也没进屋,各自搬了个小凳子,就着灶台边,端着碗凑在砂锅旁吃了起来。
啃着鲜嫩的兔肉,黎夏忽然想起刚才半梦半醒间,似乎听到院外有动静,便开口问道:“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?”
周老鬼举着酒壶,抿了一口酒,含糊道:“嗯,收了个新‘客人’,安置在停尸间了。”他没细说那具尸体的来历,怕搅了黎夏的胃口。
黎夏随口问:“又是客死异乡的?”
“说是个商人,跟便衣队起了争执,被一枪崩了。”周老鬼摇了摇头,“这年头,别说做生意,就是走在路上都得提着心过日子。”
黎夏心里猛地一沉,想起早上刘掌柜的话,忙道:“爷爷,被便衣队打死的,这人极有可能是红党。他们把人送到咱们这儿来,会不会有啥麻烦啊?”
“哎呀!”周老鬼一拍大腿,“我光想着便衣队打死的肯定是好人,倒把这茬给忘了!”
黎夏想了想,又问:“送他来的那两个人,是从哪儿把他拉来的?”
周老鬼回忆道:“他们说这人被便衣队扔去了乱葬岗,他们是去乱葬岗收的尸,然后用板车拉到咱们这儿的。”
黎夏放下手里的碗,起身就往停尸间走:“爷爷,我去瞧瞧。”
这下,周老鬼也没心思喝酒了,忙起身跟在她身后。
黎夏快步走进停尸间,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静静躺在门板上。
她走过去,掀开白布一角,仔细检查尸体的手掌,那手上布满了厚厚的老茧,绝不是做生意的人该有的手。
她又抓起尸体的手,凑到鼻尖闻了闻,隐约有股淡淡的火药味。这人临死前,握过枪。
周老鬼见状,也跟着检查了死者的手,凑近闻了闻,脸上的神色也凝重起来,看向黎夏:“你咋看?”
黎夏沉声道:“爷爷,这恐怕是个圈套。先别动,就放这儿吧。”
说着,她转身回到屋里洗了洗手,对周老鬼道:“爷爷,咱先吃饭,边吃边说。”
周老鬼还没琢磨透,追问:“这到底是咋回事?”
“这人,八成是红党或是国党的人。”黎夏压低声音,“但送他来的那两个人,却未必。您想啊,这人要真是被便衣队打死的,他们怎敢大摇大摆地用板车从乱葬岗一路拉到咱们义庄?这也太扎眼了。”
周老鬼闻言,倒吸一口凉气:“他们是想用这人……来钓鱼?”
黎夏点点头:“极有可能。”
周老鬼急道:“那咱们现在咋办?”
黎夏思索着道:“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把这人的死讯散布出去,引他的同伙来义庄。”
周老鬼心里一寒:“要是他的同伙听到消息真来了,不就正好落入圈套了?”
黎夏眯起眼:“爷爷,咱们该干啥还干啥。他们不是说了吗?三天后要是没人来认,就让咱们帮忙安葬。”
周老鬼点头:“是这么说的,可他的同伙能等三天吗?”
黎夏摇了摇头:“不好说。”
她心里琢磨:如果是红党,重情重义,大概率会来;如果是国党,倘若这人已无利用价值,未必会冒险。
可光凭手上的老茧,分不清是红党还是国党。
吃过饭,黎夏对周老鬼道:“爷爷,他们要是设了圈套,肯定会安排人盯着咱们这儿。我出去转转,看看外边有没有眼线。”
周老鬼点头叮嘱:“好,你当心点。”
黎夏提着个篮子出了义庄,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四周。
她在门口站了会儿,只见旁边的灌木丛里有轻微的响动,走过街角时,一个穿灰布褂子的汉子正靠在墙角抽烟,帽檐压得极低。
他原本盯着义庄的方向,见黎夏走过来,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扭过脸去。
黎夏心里有数了,义庄果然被盯上了,她的猜测没错。
她一路往镇子中心走去,经过一家杂货铺时,假装进去买针线。
借着柜台玻璃的反光,她看到那汉子果然跟了过来,见她进了铺子,便在街角停下,假装看墙上的招贴画。
“要点啥?”杂货铺老板见她进来,开口问道。
“要一挂白线缝被子,再来两根针。”黎夏刻意粗着嗓子应道。
老板取了东西递给她,黎夏付了钱,转身往外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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