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 狐火
那一声狐啸，苍凉、威严，仿佛穿越了千载时光，带着涤荡妖氛、震慑邪佞的无上力量，在落魂坡粘稠的怨气中硬生生撕开了一道清明的口子。
逃窜的黄皮子早已不见踪影，连带着它们留下的血腥气和那破碎祭坛的邪异波动，都被这啸声余韵冲刷得七零八落。坡地间沉浮嘶嚎的万千游魂，此刻噤若寒蝉，蜷缩在阴影深处，连怨念的流淌都变得滞涩。
小伟站在原地，肋部的伤口火辣辣地疼，但他全部的注意力，都被怨气深处那两轮冉冉升起的“明月”所吸引。
那不是月亮。是眼睛。
巨大，澄澈，瞳孔是燃烧般的金色，边缘流转着柔和的白色光晕。它们高悬于浓稠的黑暗之上，平静地俯视着下方，目光穿透了空间的距离，精准地落在了小伟身上。
没有恶意，没有贪婪，只有一种历经沧桑的审视，以及一丝……几不可察的叹息。
胸口那枚“开路钱”滚烫得几乎要烙进皮肤，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从中散发，抚平了他体内因激战和狐啸而躁动的“孽”力，也缓解了伤口的剧痛。
是它引来了这双眼睛？还是这双眼睛，本就是林默让他来此的目标？
小伟不敢确定，但他能感觉到，这目光的主人，与黄家绝非一路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中的震撼与一丝本能的敬畏，朝着那目光的方向，微微躬身。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，只能保持沉默，表达最基本的敬意。
“马家的娃娃……”
一个温和、苍老，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女声，直接在他心间响起，如同山涧清泉，流淌过他被仇恨和暴戾灼伤的灵魂。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，而是意念的直接传递。
“你来了。”声音带着一丝了然，“带着秀兰的执念，和她舍命封存的‘凶煞’。”
小伟心头巨震。对方不仅知道奶奶，更一眼看穿了他体内的“孽”！
“前辈……”他尝试着用意念回应，声音在心底显得有些干涩，“您……认识我奶奶？”
“有过几面之缘。”那声音平和依旧，“一个倔强又心善的孩子，可惜，命途多舛。她当年执意要行那逆天封印之术，我便知她已心存死志。只是没想到，黄家会如此迫不及待，手段如此狠毒。”
提到奶奶，小伟鼻子一酸，强忍着的情绪几乎要决堤。他握紧了拳头，声音在心底带着哽咽：“前辈，请您告诉我，黄家为什么要害我奶奶？那‘钥匙’，那‘洞天’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？我父亲的死，是不是也和他们有关？”
他一连串问出积压心底许久的疑问。
那声音沉默了片刻，仿佛在追忆遥远的过往。落魂坡的风似乎都停止了呜咽，只剩下无边死寂。
“因果纠缠，非一言可尽。”良久，声音才再次响起，“你父亲马卫国，天资卓绝，心气也高。当年他探寻落魂坡隐秘，欲自立堂口，确与黄家起了冲突，但说他直接死于黄家之手，倒也未必尽然。”
小伟一愣：“不是黄家？那是……”
“落魂坡，曾是上古一处灵穴残脉，也是……一处古战场的入口。”声音解释道，“当年胡、黄、灰三家争夺此地，死伤惨重，怨气凝结，更引动了地底深处一些不祥之物。你父亲，或许是触碰了不该触碰的禁忌，引火烧身。黄家，最多算是推波助澜，或者说，乐见其成。”
古战场入口？不祥之物？小伟听得心头寒意更甚。这落魂坡的水，比想象中更深！
“至于‘钥匙’与‘洞天’……”声音顿了顿，似乎有所顾忌，“那‘洞天’，并非福地，而是一处被上古大能封印的‘孽障渊薮’，其中禁锢着远超你想象的凶戾存在。你体内那‘东西’，便是开启封印的一把‘钥匙’碎片。黄家老祖不知从何处得知此事，妄图掌控‘钥匙’，炼化‘洞天’之力，借此统御东北仙门，其心可诛。”
孽障渊薮！钥匙碎片！
小伟倒吸一口凉气！原来奶奶封印在他体内的，不仅仅是单纯的“孽”，更是开启某个恐怖存在的钥匙的一部分！黄家想要的，是整个“洞天”的力量！
“他们害死奶奶，是为了抢夺‘钥匙’？”
“是，也不全是。”声音道，“马秀兰封印‘钥匙’，等于断了黄家老祖的登天路，此乃死仇。但更深层的原因，或许是她察觉到了黄家与某些更黑暗的存在有所勾结，触及了真正的禁忌。她的死，是灭口，也是警告。”
更黑暗的存在？小伟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。黄家背后，还有黑手？
“前辈，那我该怎么办？”他感到一阵无力，敌人如此强大，他仿佛螳臂当车。
“你已踏上这条路，便无退路可言。”声音严肃起来，“你体内的‘凶煞’，是劫，也是缘。若能真正驾驭，或可成为对抗黑暗的力量。若不能，你便是下一个被吞噬的傀儡，届时，‘钥匙’落入黄家之手，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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