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拿照片的姿势很特别,只用指尖捏着照片的边缘,像是怕自己的体温会把这张脆弱的纸烫坏。
她把照片轻轻放在柜台上铺着的软布上,动作轻得像在放一片羽毛。
苏砚的指尖慢慢伸过去,刚碰到照片边缘的瞬间,突然感到一阵清晰的寒意——
不是柜台下的风,也不是上午的凉意,而是从照片上传来的,像触到了一块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玻璃,冷得指尖微微发麻。
她下意识地缩回手,抬头看向陈瑶,却见陈瑶也一脸紧张地看着她:
“您也觉得……有点冷吗?我每次碰这照片,都觉得指尖发凉,像握着块冰。”
苏砚没说话,重新伸出手,这次她的指尖停在照片上红衣女人的袖口处——
放大镜下,她忽然看清了袖口的花纹:
那是一圈细小的珍珠纹,用金线细细绣成,一颗挨着一颗,围成个精致的圆。
这个花纹……苏砚的心里猛地一跳,视线瞬间飘到了柜台角落——
那里放着母亲失踪前的最后一张照片,照片里母亲发间别着的那枚珍珠发饰,底座的花纹就是这样的!
她赶紧拿起母亲的照片,凑到红衣女的照片旁对比——
母亲发饰的黄铜底座上,刻着的正是一圈和红衣袖口一模一样的珍珠纹,一颗珍珠的大小、间距,甚至连最末尾那颗稍微歪一点的细节,都完全重合。
怎么会这么巧?
母亲的珍珠发饰,和几十年前陌生女人红衣袖口的花纹,竟像是出自同一个样式?
苏砚的指尖还停在红衣女的袖口处,那股寒意还在,只是这次,寒意里似乎还掺了点别的东西——
像有个模糊的影子,藏在照片的纹路里,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。
她猛地缩回手,心脏跳得比刚才快了些,看向陈瑶:
“这张照片,我能试试修。你什么时候要?”
陈瑶显然没注意到苏砚的异样,听到“能修”,眼睛亮了亮,紧张的神色散去了些:
“您什么时候修好都行,不着急……
就是,您要是修的时候觉得不舒服,就别勉强,我……我再想别的办法。”
苏砚点点头,把照片小心地放进一个干净的信封里,信封上写着“陈瑶,民国照片”:
“一周后来取吧,这照片破损得厉害,得慢慢补,不能急。”
陈瑶接过信封,像是接过了个稀世珍宝,小心地放进木盒里,重新缠上蓝布条。
她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,才抱着木盒慢慢走出砚知堂,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,却还是在门口停顿了一下,回头看了眼柜台后的苏砚,像是想说什么,最终还是转身走了。
苏砚站在柜台后,看着陈瑶的身影消失在巷口,指尖还残留着触碰照片时的寒意。
她拿起那个装着红衣女照片的信封,对着阳光轻轻晃了晃——
照片在信封里投出模糊的影子,红衣女人的轮廓像团凝固的火,而她袖口的珍珠纹,和母亲照片里的发饰花纹,在她脑海里反复重叠,像一根刚冒头的线头,隐隐要串起两段毫不相干的往事。
她低头摸了摸口袋里的铜扣,铜扣依旧是凉的,没有任何异样。
可苏砚知道,从陈瑶抱着木盒走进砚知堂的那一刻起,这张红衣女的旧照片,就已经和母亲留下的铜扣、那句没头没尾的“影缝”,悄悄缠在了一起,像一张刚铺开的网,正慢慢收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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