碑心的轰鸣逐渐压低,像是庞大兽息在暗处潜伏,呼吸仍在,却不再狂扑。残痕退却的黑焰没有真正消失,它们蜷缩成细丝,藏在城池的裂口与屋脊阴影下,像毒蛇冬眠,随时可能再吐信。
灰桥裂痕纵横,像一张饱经火烤的羊皮,表面僵硬,内里却还渗着热。灰刀插在“断”字旁,冷锋将岔口钉住,仿佛一根命悬的石钉。空气里再没有刚才的轰鸣,而是沉甸甸的空寂,寂得让人心慌。
百姓的疯狂没有立即止息。有人还在喉间断断续续喊“残”,有人笑得面皮抽搐,却笑声卡在胸口,变成了嘶哑的喘。停命者和听命者混乱倒在街上,他们的手仍死死抓着彼此,指甲嵌进血肉,哪怕气息断了,也不松开。尸体与活人混作一团,哭声、笑声、低吟交织不清。
有孩童被母亲抱在怀里,额头上的碎痕半隐半现。孩子在睡梦中呓语:“停……听……停……”声音细得像风,却让母亲泪如雨下,她用力摇头,把自己的额头硬顶在孩子的“□”字上,喃喃:“不听,不听,娘替你停。”
祖阙下的白须长老已经虚脱,双手僵在石壁前,指尖上的“信”横仍残留着一道血痕。他眼皮沉重,低声对风语:“信未裂,碑光未灭……只是残字……初响而已。”说完,眼皮垂落,呼吸浅得几不可闻。
风架上的骨风匠们瘫倒在地,双手血泡,指关节裂开。他们的风箔已经碎裂成七八张破布,风声停下,夜色沉沉笼罩下来。没有了风声压制,残痕的低吟重新浮现,可这一次,它们不再大喊,而是潜入每个人的梦里。有人在梦中听到未完的字音,醒来后大叫,把舌头咬断;有人在梦中看见碑光幻成亲人的面孔,安静下来,第二日醒来却再也不开口。
江枝半倚在碑脚,眼神迷离,笑声哑到只能抽搐嘴角。她伸出一只手指,虚虚在空气里划字,划出的却不是残,不是断,而是一串乱画,线条歪斜,毫无章法。旁人不解,她却盯着那乱画,喉咙里迸出嘶哑的碎语:“乱才对……乱才活……哈哈哈……”她的笑像破碎的骨节一节节卡动,听得人心惊,却又隐约觉出一种异样的希望——那种疯乱仿佛在逼碑心与残痕都无法掌控的第三条路。
萧砚仍立在灰桥中央,灰刀冷光未收。他目光冷静,额角汗水顺着眉弓滑落,胸口起伏微乱,但眼神比刀更稳。他望着碑心,淡淡道:“残字响了,断字撑了。下一次,不是碑与狱先撕,而是人先疯。”他说完,转过身去,视线扫过混乱的街道,似乎在暗暗丈量下一步要守的是哪一线。
夜风终于落下,灰桥上的血与墨味混在一起,熏得整座城池像一口烂锅。百姓们零零散散地收尸,哭声夹杂着笑声,仿佛谁也分不清自己该悲还是该疯。
碑心的裂缝没有闭合,断字仍嵌在其中,像一个岔开的门,随时可能再涌出更深的黑。残痕的低吟在梦里徘徊,像远山间的兽吼,压着所有人的魂魄。碑光偶尔亮起,却只亮一瞬,很快又暗淡。
这一夜,城池没有真正入眠。
江枝在碑脚昏睡,嘴角仍带笑痕。萧砚独自立在风中,灰刀插在碑旁。他没有合眼,而是静静听着残字在碑心深处传来的余响。那声音不再是笔划,而是一种更深的脉动,像是在暗中孕育另一个字。
碑光未灭,残痕未闭。残字初响,却已在所有人的血里落下烙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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