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风带着咸咸的味道吹过沙滩，江晚慢慢睁开了眼睛。天色灰蒙蒙的，云压得很低，远处的大海翻着黑乎乎的浪花。她动了动手臂，指尖碰到冰冷的沙子，全身像是被车碾过一样，每个关节都沉甸甸的，疼得厉害。
她没有马上站起来，而是先低头看了看身边的人。
沈倾寒还躺在那儿，呼吸很稳，胸口轻轻起伏。她的脸色还是有点白，但不像之前那样发青了，嘴唇也有了点血色。江晚伸手摸了摸她的脖子，脉搏跳得有力，不快也不慢。
她松了一口气，慢慢撑起身子，靠在一块被海水磨得光滑的礁石上。昨晚那场可怕的风暴终于停了，雪也不下了。她的头发湿透了，水珠一滴一滴从发梢滑落，落在肩膀上，冷得让她打了个哆嗦。
她从背包里拿出卫星电话，外壳结了一层薄冰。她用袖子擦了擦屏幕，手指僵硬地输密码。信号加载得很慢，几秒后，机械女声响起：“全球多国同步曝光‘灰烬会’交易证据链，陆曼名下企业股价集体跌停，国际刑警已对其发布红色通缉令。”
江晚盯着屏幕看了两秒，忽然轻轻笑了。
她把电话收进防水袋，转头看着沈倾寒，声音很轻：“听见了吗？名单公布了。”
沈倾寒没睁眼，可睫毛微微颤了一下。
江晚俯身，拨开黏在她额头的碎发。那道锁骨上的印记变了——不再是昨夜那种刺目的红光，而是一圈暗金色的纹路，像金属冷却后留下的痕迹，安静地趴在皮肤上。
她伸手碰了碰，温度正常。
“是真的。”她低声说，“血契稳住了。”
正要收回手时，沈倾寒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。力气不大，却让她停了下来。
沈倾寒睁开了眼。
眼神一开始有些迷糊，像是还没完全清醒。她望着江晚，眼里闪过一丝茫然，接着浮起淡淡的痛意。
“你……”她开口，声音干涩，“不该救我。”
江晚没说话，只是反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。
她另一只手拉开外套和衣领，露出左手掌根处的一道旧疤——细长、微凸，是前世挣扎时留下的痕迹。
一只蝴蝶静静停在那里。
通体赤红，翅膀边缘泛着冷光，像镀了金属。它一动不动，仿佛天生就长在她皮肤上。
“它回来了。”江晚轻声说，“不是因为你快死了，是因为你要继续活着。”
沈倾寒愣住了。
她缓缓抬起手，指尖刚靠近那只蝴蝶，它忽然振翅飞起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，绕着两人转了一圈，最后落在她们交握的手心之间。
翅膀轻轻开合，像是在呼吸。
沈倾寒看着它，忽然闭了闭眼。
再睁开时，她坐直了身子，靠着礁石，抬手摸了摸自己锁骨上的图腾。指尖沿着边缘慢慢描了一遍，动作很轻，像是在确认什么还在不在。
“这次，”她说，“让我来。”
江晚摇头。
她从袖口抽出一根银针——又细又短，尖端微微弯曲，正是昨夜插进自己心脏的那一根。她捏在手里，轻轻一划，掌心裂开一道口子，鲜血立刻涌了出来。
血珠顺着掌纹滑下，滴在沙地上，瞬间被吸进去，留下一个个深色小点。
沈倾寒看着她的动作，没阻止。
她也抬起手，用指甲在掌心划了一道，然后对准江晚的伤口，十指紧扣。
鲜血混在一起，顺着指缝往下流。
这时，月亮悄悄穿破云层，洒下清冷的光。沙地上的血迹开始发光，那些滴落的血珠没有散开，反而缓缓升空。
先是两颗，然后越来越多。
它们彼此靠近，旋转着，最后凝聚成一朵小小的花——双生并蒂，花瓣分明，微微颤动，像有生命一般随风轻摇。
江晚盯着那朵悬浮的血花，一眨不眨。
沈倾寒也没动。
那朵花在空中停留了几秒，忽然一震，化作雾气消散。
风吹过海滩，带来潮湿的气息。
沈倾寒低头看自己的手掌，血已经止住了。她抬头看向江晚，声音很轻：“这一次，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扛。”
“也不是谁替谁。”江晚回她，“是我们一起走。”
沈倾寒嘴角动了动，没笑出来，但眼神柔和了许多。
她靠回礁石，闭上眼，呼吸渐渐平稳。江晚没动，依旧坐在她身旁，手里攥着那根银针，另一只手放在膝盖上，掌心朝上，残留的血痕在月光下泛着暗红。
远处传来一声鸟叫。
一只海鸥掠过天空，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清晰可闻。它嘴里叼着一片东西，三角形，边缘不齐，像是断裂的金属片。飞得很低，几乎贴着海面，朝着南边飞远了。
江晚一直看着它消失在视线尽头。
她没说话，只是把银针重新藏进袖口，然后伸手把沈倾寒往自己这边拉了拉。沈倾寒顺势靠过来，头轻轻抵在她肩上。
两人就这么坐着，谁都没再开口。
包里的卫星电话突然震动了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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