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是谁?”胡来喃喃。
沙无痕闭目片刻,低声道:“第九十六世。你是南陵国太子,她是北境巫女,两国交战,爱恨难容。她为你背叛族人,助你破阵,却因此遭天谴,形神俱灭。你疯癫三年,最后跳崖殉情,魂魄碎裂,坠入轮回井。”
胡来只觉心脏猛地一缩,仿佛被人攥住,无法呼吸。
为何……为何会对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,生出如此深切的痛?
他踉跄几步,靠在冰冷的镜壁上,额头沁出冷汗。
就在这时,异变陡生!
所有镜子中的“胡来”同时睁开眼睛。
他们不再只是影像,而是有了生命,有了意识。他们的目光穿过镜面,齐刷刷落在真实的胡来身上,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。
紧接着,无数声音响起,交织成一片低语的潮水:
> “放弃吧……你注定孤独。”
> “你所守护的一切,终将化为灰烬。”
> “你逃不掉的,每一世,你都会失去最重要的人。”
> “这一次,你也护不住她……”
那些声音来自不同的胡来——帝王、刺客、医者、诗人、将军、乞丐……他们说着不同的话语,却传递着同一个信念:绝望。
胡来的意识开始动摇。
他看见自己一次次拥抱希望,又一次次被命运碾碎。他曾为君王,却众叛亲离;曾为侠客,却误伤至亲;曾为隐士,却连累挚友惨死……每一次,他都想守住些什么,可每一次,结局都是失去。
“也许……我真的不该存在。”他喃喃道,双膝缓缓跪地。
镜中的“们”笑了,笑声如刀,刮擦着灵魂。
就在这一刻,一只柔软却坚定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。
是苏璃。
她不知何时冲到了他身边,一身素衣如莲开雪岭,清丽绝俗。她直视着他,眸光清澈如洗,不含半分杂质。
“听着,胡来。”她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如钟,“那些不是你!”
胡来抬头,眼中布满血丝。
“你说什么?”
“那些是你的过去,但不是现在的你!”苏璃一字一句道,“你不是那个弑师的蒙面人,也不是那个眼睁睁看着爱人死去的太子!你是今日之胡来,是有血有肉、有选择权的你自己!”
她抬起左手,掌心浮现出一枚龙形印记,金光流转,神圣庄严。
“我乃龙族遗脉,承天地清气,司‘净心’之职。今日,便以龙族圣音,破你心魔幻象!”
话音落下,她启唇轻吟。
起初只是细微的哼鸣,如同春风拂过竹林。但转瞬之间,音波扩散,整条镜廊为之震颤!
那是一首古老的咒语,名为《清心普善咒》,相传为上古龙族为净化堕魔者所创。每一个音节都蕴含天地正气,每一句吟唱都能涤荡灵魂尘埃。
> “心若明镜台,勿使惹尘埃。
> 一念通大道,万障自解开。
> 龙吟穿九幽,光照轮回海。
> 我今施圣力,诸邪皆退败!”
随着最后一个音落下,轰然巨响!
一面面镜子应声而裂,蛛网般的裂痕迅速蔓延,碎片如蝶纷飞,在空中划出晶莹轨迹。那些镜中的“胡来”发出凄厉嘶吼,身影扭曲溃散,最终化为黑烟,被清音驱逐出这片空间。
整条镜廊陷入短暂的寂静。
唯有最后一面镜子完好无损。
它孤零零地矗立在尽头,镜面泛着淡淡的柔光,仿佛不愿破碎,也不愿说话。
胡来缓缓站起身,挣脱了苏璃的手,一步一步走向那面镜子。
他知道,真正的考验,才刚刚开始。
沙无痕没有阻拦,只是低声道:“最后一面镜,照的是‘未竟之情’。它不显罪业,不现功名,只映你心底最深的牵挂——无论那人是否存在,是否相识,只要你心中有过一丝牵念,它就会出现。”
苏璃望着胡来的背影,轻轻咬了咬唇。
她忽然有些害怕。
怕他看到什么不该看的,怕他想起什么不该记起的,更怕……那个女人,真的存在。
胡来终于走到镜前。
镜中景象缓缓浮现——
依旧是战火连天,硝烟弥漫。他穿着染血的铠甲,抱着一名白衣女子,跪坐在废墟之中。女子气息微弱,唇角带笑,抬手抚上他的脸,轻声道:“别哭啊……你能活着,我就够了。”
胡来摇头,泪水滚落:“我不走,我要带你回去!我们说好要建一座院子,种满桃花……你说你喜欢春天……”
女子微笑,指尖滑过他的眉骨,像在描摹一幅久别的画。
然后,她闭上了眼。
胡来仰天嘶吼,声震四野。
镜头拉远,只见天地苍茫,唯余一人抱尸而坐,身后是崩塌的城池与熄灭的战火。
“她是谁?”苏璃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,声音极轻,仿佛怕惊扰了镜中时光。
胡来久久未语。
良久,他才缓缓摇头:“我不知道……我真的不知道。可我的心……好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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