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音被周妈妈的双臂护在身后,惶恐的心终于落定了,但安心的瞬间,双手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。她不敢想象,如果周妈妈没有及时撞开了房门,自己会遭遇什么。
“阿姨,你误会了。”
周妈妈进门后,那个男人立马换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嘴脸,委屈地解释道:
“我只是走错了房间,不知道为什么,这位小妹妹一进门就拿花瓶里的水泼我,还想拿花瓶砸我!”
如果不知道事情的原委,单看对方楚楚可怜的模样,何音恐怕也会相信对方的话。周妈妈显然有些动摇,她疑惑地侧头问何音:
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何音还没来得及回答,孙医生就在三名保安的陪同下,走进了房间。原本聚集在走廊上的病患家属和医护人员,眼见孙医生那冷若冰霜的脸,便陆陆续续离开了,只有一名中年男人畏畏缩缩地立在门边,小声说:
“孙医生,不好意思,这是我老婆那边的亲戚,来探病的。不知道怎么走错了房间,闹出这么大的误会。”
孙医生冷冷瞥了对方一眼:
“你老婆的娘家不是没人了嘛,哪来的什么亲戚!”
闻言,中年男人神色立马慌张起来,支支吾吾地说:
“……是远亲。”
“孙医生,别怪我叔叔,是我不好,不该乱走迷失了方向,误闯别人的房间。”
何音看着那男人惺惺作态的模样,胃里抑制不住地犯恶心。周妈妈回过头,满眼担心地看着她:
“你没事吧?”
何音摇了摇头,慌张地说:
“孙医生,你快来看看婷婷有没有事?”
闻言,周妈妈慌张俯下身探查周婷婷的情况。孙医生示意保安守住门口,缓步走到床边,望了一眼,随后摸了一下周婷婷的手腕:
“她什么事也没有。”
说着他抬眼看向何音:
“你跟我来。”
何音回头望了一眼周妈妈,忐忑不安地跟在孙医生身后。走到门口时,孙医生指了一下中年男人:
“你先回病房,至于你老婆的亲戚,先去我那里坐坐。”
中年男人唯唯诺诺地点着头,随后叮嘱那个男人:
“你好好跟孙医生解释,别给人家添麻烦。”
“知道了,叔叔。”
那个男人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句,悄然侧头冲何音眨了下眼睛。何音咬牙捏紧了拳头,才勉强忍住没有扇他一耳光。
三名保安随同他们走到孙医生的办公室门口,立在两边守候。孙医生看了何音一眼:
“你先等着。”
便带着那个男人走进了办公室,片刻后,里面传来杀猪一般的嚎叫,和一连串的求饶声:
“孙医生,你,你轻点!”
何音不由得瑟缩了一下,但那三名保安却是一脸的见怪不怪。
过了一会儿,那个男人活动着手臂走出房门,回头和孙医生恭顺地道别。转身离开时,狠厉的目光扫过何音,刮得她脸上生疼。
何音推门进去时,孙医生正背对着她研磨药粉。
“孙医生,那个人……”
“病房里发生了什么我不想知道,你们谁对谁错对我来说也不重要。只要活得够久,就会明白这人世间的是非对错不过是一本糊涂账。‘清风’是这些病人的最后一站,我不希望他们受到打扰。”
孙医生轻咳了一声,继续说道:“当初,如果不是因为那丫头,我也不会收周婷婷。但既然收了,我就会对她负责到底。我已经老了,随时可能撒手人寰。这里护不住周婷婷了,我会把她转去别的地方。”
何音听明白了孙医生的意思,从此以后这个地方便和她没有关系了。虽然相识不久,但何音心中却不免有些伤感:
“那我能去和她们道个别吗?”
“缘来缘去缘如水,聚散皆是别离,何必非要说那一句再见呢。”
“……我明白了,那孙医生你保重。”
何音顿了一下,见对方没有回应,正要退出门去,忽见孙医生一甩手,有团黑影冲着她的脸飞来,何音慌忙接住,摊开手一看,是个小香囊。她抬头看向那隐没在药柜阴影间的沉默背影,微微鞠了一躬,关上了门。
何音沿着走廊缓步向大堂的方向走,每一步都是在倒数。她很想和周妈妈解释刚刚发生的事,但是,她无法解释,那个陌生男人是谁,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周婷婷的病房里。与其让周妈妈平添忧愁,不如就让这件事归结于一个误会。她在大堂停下了脚步,远远地望了一眼走廊的另一头,在心里默然道别。
总是冷着脸的前台护士,忽然冲她挥了挥手,何音笑着挥了挥手,转身离开。铁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,何音心里的某个角落也锁上了。
不知道周婷婷的梦里,会不会有她来过的痕迹……
走到公交站台时,何音就注意到,马路对面正停着那辆跟踪她和胡欣然的车。对方像是怕她看不到,特意打着双闪。何音默然攥紧了拳头,面对这明目张胆的挑衅,她却什么也做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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