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贤敏拿着护士服出现在办公室时,已经是傍晚时分了。
“换了衣服,我带你去。”
尽管心中疑惑,何音却没有多问什么,换了护士服,推着推车,安静地跟在徐贤敏身后,坐电梯,到了顶层。
电梯门一开,一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突然出现,凌厉的目光越过徐贤敏的脸,落在何音身上。
“挡路了!”
徐贤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。
对方略一迟疑,退开了一步,目光却没有放松半分。
何音低头跟着徐贤敏快速离开,但身后的眼睛却始终紧随着她。片刻后,徐贤敏停下了脚步,何音看到门的左右两侧各立着一人,着装和方才那人相似。她垂下视线,不敢和两人对视。索性那两人没说什么,径直打开了门。
房间里灯光幽暗,阒然无声,唯有机器运作的声音,单调而规律。何音曾经在另一个房间里听到过这种声音,痛苦的、苍白的声音。
“于姐,你先去吃饭吧,这里有我。”
被叫做于姐的人应了一声,快步离开了。
听到身后传来关门声,何音缓缓抬起头来。
“时间不多。”
徐贤敏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,退到一边,背过了身。
何音深吸了一口气,侧身扶住了床栏,缓步走向床侧。单薄的身躯在白色的被褥下静默着,这静默是如此的深沉,让人怯于去打扰。唯有那轻微的起伏,透露着生息。何音的视线落在那几根手指上,曾经有力的指节,缴械般瘫软在床铺上,中指和食指的指甲盖是青紫色的。她小心地触碰着曾经留下誓言的指节,轻声问道:
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
“施工现场的塔吊出了问题,装载的铁管落了下来,砸到了他的头,血肿已经清了,只是意识的恢复还需要时间。”
“他这样多久了?”
“……半个月。”
“什么时候才会醒?”
“没人知道。”
何音想看看他的脸,视线却不自觉地开始颤抖着,怎么都无法聚焦。朦胧间,她只看到了交错的管子,当泪珠滚落,濡湿了脸颊,那紧闭着的眉眼方才变得清晰。曾经,那双眼里装着整个的她。
但那是什么时候?何音已经记不清了,一切恍如昨日,又恍如隔世。
她扣住无力的指节,发了狠一般的收紧,俯下身,轻声责问道:
“不是说好了,即使分开了,也要好好的吗?我只要求过这一件事而已,你为什么都做不到?”
失控的眼泪,如雨点般砸在消瘦的脸颊上。何音多么希望他能睁开眼,握紧她的手,理直气壮地解释这一切,哪怕是谎言,她也愿意听。但他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,纹丝不动。
何音抹去他脸上的泪水,吻着他的耳畔,低声呼唤着:
“高先生,我还有话没说,你起来听我说好不好……”
颓然的手指,突然有了生气,何音诧异地看着被握紧的手,惊呼了一声:
“徐医生……”
徐贤敏漠然摇了摇头:
“这只是植物神经反射,没有任何意义。”
何音贴着宽大的手掌,感受着掌心的温度,她不相信这是毫无意义的,她相信他是真的能听到。
“于姐快回来了……”
徐贤敏拍了一下她的肩,何音即刻起身,擦去眼角的泪水,扶住推车。恰此时,于姐推门而入,何音跟在徐贤敏身后,离开了病房。
回到办公室,何音换下护士服,沉声问道:
“那不是意外吗?”
徐贤敏愣了一下,含糊地回了一句:
“不是意外还能是什么……”
“如果是意外,为什么安保这么严密?”
“有钱人家,讲究个排场而已。”
何音没有再追问,转而问了徐贤敏的联系方式。
“如果有什么变化,我会通知你,但是,你最好别再来了。”
“徐医生,你知道吗?我常常会收到善意的劝诫,特别是认识高先生以后,总是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,不该怎么做。但是,现在我只想按我的想法去做。”
“他不希望,你因为他被拉入泥潭,所以……”
“我早就已经被拉进去了。”
何音泯然一笑,转身往门外走,到了门口,她又回头说了一句:
“徐医生,以后难免有麻烦你的地方,你多担待。”
说完,不等徐贤敏回答,就阖上了门。
走出医院的大厅,望着晦暗不明的星空,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。他还活着,他能醒来,何音对自己说。恍惚间,她看到了那张安宁的睡颜,和满头的白发。
“他会为这一切付出代价……”
冰刃般的话语犹在耳畔。
何音的心陡然一颤,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宿管阿姨的电话,在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后,她拨出了那个从未联系过的电话。
在即将挂机的前一秒,听筒里传来了低沉而遥远的声音:
“何音?”
“高穆诚,我有事想问你。”
“……你在哪儿?我去找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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