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玲被春梅嫂子吼得浑身一颤,眼泪流得更凶了,但眼神里的恐惧和退缩,却开始被一种委屈和不服输的火焰取代。是啊,她凭什么认输?她还没开始,怎么能认输?
“可是……春梅姨……时间……只有两周……”小玲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,但已经多了一丝挣扎和倔强。
“两周又怎样?”春梅嫂子斩钉截铁,“福伯当年编这幅画,是摸索!是开创!你现在有福伯的图纸!有他的笔记!有我们这么多人在你后面!怕什么?”她猛地指向传承室墙上李老四的照片,“你看看李老四叔!他砌那飞檐,塌了多少次?手砸断过没有?最后不还是成了?!咱手艺人,骨头可以断,但脊梁不能弯!魂不能散!”
她的话如同惊雷,在小玲心中炸响。小玲猛地抹了一把眼泪,看向那幅《空山新雨》图纸上最复杂、最精妙的飞瀑流云部分,那是整幅作品的“眼”,也是她最看不懂、最害怕的地方。福伯在笔记里提到,这里用了一种几乎失传的“云纹叠丝法”,篾丝需要以特殊角度反复叠加穿插,才能营造出那种流动的质感和光影的层次。
“我……”小玲的嘴唇哆嗦着,她猛地闭上眼睛,再睁开时,那里面虽然还噙着泪水,却燃烧起一股近乎疯狂的决绝火焰!她抓起图纸和笔记,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:“春梅姨!王婶!顾总!林总监!我……我试试!”
不是“我能行”,而是“我试试”!这简单的三个字,却重若千钧。它意味着她将自己逼上了绝路,没有退路,只有向前!
“好!”春梅嫂子用力一拍小玲的肩膀,震得她一个趔趄,“这才像我春梅带出来的徒弟!需要啥,说!我们给你打下手!”
顾安和林薇看着小玲眼中那团决绝的火焰,心中既震撼又心疼。
“小玲,”顾安沉声道,“工坊所有人,包括我和林薇,都是你的后盾。需要任何材料、工具、人手,随时开口。记住,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”
“对!”林薇也坚定地说,“我们陪你!熬也要熬过去!”
一场与时间赛跑、向极限挑战的战役,在卧牛坪工坊的传承室里,无声地打响了。
小玲把自己彻底关在了传承室。她将《空山新雨》的图纸放大打印,贴在墙上最显眼的位置。福伯的笔记被她翻得起了毛边。她几乎不眠不休,饿了就啃几口王秀英送进来的馒头,困极了就趴在工具台上打个盹。
挑战是地狱级的。首先是对图纸的理解。福伯的标注符号是他自己独创的,晦涩难懂。小玲只能结合笔记里的描述和编织实物残片(福伯当年练习时留下的),一点点去猜,去试。光是理解那“云纹叠丝法”的基本原理和走线规律,她就花了一天一夜,拆了编,编了拆,手指被锋利的篾丝边缘划得鲜血淋漓,她却浑然不觉。
春梅嫂子成了她最严厉的老师和技术顾问。她虽然无法完全理解福伯的秘技,但凭借几十年的经验,在小玲卡壳时,总能凭直觉给出关键性的点拨:“这里,篾丝搭接的角度不对!太平了,要斜着挑上去!就像撩水花那样!”“力道!手上的力道不均匀!轻了篾丝飘,重了篾丝僵!用巧劲!手腕活起来!”“别光盯着眼前这一寸!退后!看整体!气要顺,不能断!”
王秀英则成了后勤部长,变着花样做好吃的,保证小玲的体力,还负责处理小玲手指上不断新增的伤口,心疼得直掉眼泪。
顾安和林薇也几乎住在了工坊,处理日常事务的同时,时刻关注着小玲的进度。他们看到小玲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,眼窝深陷,但那双眼睛却越来越亮,像燃烧的炭火,专注得令人心悸。
时间一天天过去,传承室里堆积的废弃篾片越来越多,上面沾着汗水和点点血迹。小玲的编织区域,那幅壁挂的局部开始艰难地、一点点地显现雏形。远山的轮廓有了,但山体的质感和层次感还差得远。最关键的飞瀑部分,更是步履维艰。她尝试的“云纹叠丝法”效果始终达不到笔记中描述的那种“活水”般的灵动感,要么显得僵硬,要么显得杂乱。
第十天深夜。
传承室里灯火通明。小玲盯着眼前刚编好的一小块飞瀑纹样,脸色惨白如纸。她又失败了!篾丝在她手中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,无论如何调整角度和力道,就是无法呈现出那种行云流水般的自然动感。图纸上那精妙绝伦的设计,笔记里那些神乎其技的描述,此刻都变成了嘲讽她的高墙。
连续十天的高强度透支和精神压力,在这一刻达到了临界点。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将她淹没。她猛地将手中编了一半的篾片狠狠摔在地上,双手抱头,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、如同小兽般的呜咽: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就是不行……我做不到……我真的做不到……”
她蹲在地上,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,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传承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和凄凉。她辜负了福伯的信赖,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……她是个没用的废物……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