尉迟逸风掌心紧紧抵在草庐门框上,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。
此时,门外的雾气依旧浓稠未散,檐下那盏无舌铜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晃,发出似有似无的细微声响。
他不敢回头,只盯着那盏青铜灯,灯焰依旧淡金,不摇不动,映着榻上女子苍白的面容。
她指尖微微动了动。
这动作极轻,像风吹过药柜残卷的边角,却让尉迟逸风浑身一震。
他疾步上前,蹲在草榻旁,目光落在她手腕那道金痕上。
金痕微闪,如同呼吸,随即与怀中蜷缩的风宝尾羽金丝同步一颤。
老者从内室缓步而出,灰袍拖地,手中托着玉盒,盒中三枚银针已撤去两枚,仅剩一枚仍封在她心口穴道。
他俯身探脉,片刻后点头:“寒症暂稳,灵契未断。”
话音未落,严冰雪眼皮轻颤,缓缓睁眼。
她视线模糊,唇微动,声音细若游丝:“风宝?”
尉迟逸风心头一紧。
她醒来的第一句话,不是问他,不是喊痛,而是问那只芦花大公鸡。
风宝原本伏在她胸前,听见呼唤,残翅一振,勉强抬头,喙尖轻啄她指尖,咕咕两声,尾羽金丝微亮。
“它在。”尉迟逸风握住她手,低声道,“你也在。”
严冰雪勉强扯了下嘴角,想笑,却牵动内息,眉头一皱。
老者立即将最后一根银针缓缓抽出,动作极慢,针尾符文在抽出瞬间黯灭。
“三日封脉已过。”老者收针入盒,“她体内阴阳逆流虽被压制,但血脉契约仍在消耗本源。若不尽快归源,旧伤未愈,新患又起。”
尉迟逸风站起身:“何为归源?”
“它第一次鸣叫之地。”老者指向风宝,“鸡首认主,声定契成。那日王府后院老槐树下,便是契源。”
尉迟逸风眸光一沉。
那处正是药庐旁侧,如今已被内奸掌控,正是青灯笼升起之地。
“她可以上路?”他问。
老者摇头:“不可疾行,不可受惊,不可动武。但若缓行归府,以风宝金丝引路,借契力调息,或可支撑。”
尉迟逸风不再多言,转身走向院中石阵。
九块青石按北斗方位排列,是他昨夜亲手布下,为练那“九宫踏星步”。
他抬脚踏出,步伐沉稳,依老者所授,以星位破阵眼。
第一步,踏破贪狼位,石面裂开一线。
第二步,踩碎巨门,碎石飞溅。
第三步,履禄存,掌风扫过石面,留下血痕,他掌心旧伤崩裂,血顺指缝滴落,渗入石缝。
老者立于檐下,冷眼旁观:“此步法专克‘青焰蛇步’,那门派以蛇形游走扰乱心神,你以星轨正位破之,方能立于不败。”
尉迟逸风不答,只继续踏步。一步一痕,一痕一血。
他脑海中反复浮现西角门炸裂的青灯笼,绿焰烧出的蛇形纹路,如活物般扭曲。
若再遇此招,他不能再凭本能闪避,必须主动破局。
风宝不知何时跃上石兽鸡首,昂首立于最高处,尾羽金丝随尉迟逸风步伐节奏,一明一暗,仿佛在应和某种韵律。
练至第七遍,尉迟逸风额角青筋暴起,肩背旧伤渗血,却仍不停步。
他忽然停在玉衡位,转身,一掌劈向石阵中央。
轰然一声,主石裂成两半。
老者微微颔首:“可上路了。”
日头渐高,草庐外山道蜿蜒。
严冰雪倚着药囊,由尉迟逸风扶着,缓缓走出木门。她脚步虚浮,却执意不让人背。
“我还能走。”她咬牙,“风宝在前引路,我在后借契调息,正好。”
尉迟逸风皱眉:“你刚醒。”
“正因刚醒,才不能躺。”她冷笑,“躺下去,别人就以为我死了。等他们动手,我才好反手一击。”
尉迟逸风盯着她,半晌,低笑一声:“还是这么硬。”
“不然呢?”她斜他一眼,“你以为冲喜娶的是个病秧子?”
风宝在前头咯咯两声,像是在笑,随即振翅跳上一块凸石,尾羽金丝指向山路尽头。
三人一鸡缓缓前行。
山路崎岖,严冰雪走一段,便停下喘息,从药囊中取出温脉散敷于手腕金痕。
药粉遇金痕,竟泛起淡淡微光,与风宝尾羽呼应,照亮前方数尺路径。
行至半途,他们在一处岩台歇息。
尉迟逸风取出随身携带的布防图残卷,摊在石面。
他指尖划过西角门位置:“内奸调走了西门守卫,青灯笼为号,敌方必从药庐潜入。”
严冰雪凝视地图,忽然道:“药庐有我祖父留下的‘三重药引阵’,若被人动过,药气必乱。”
尉迟逸风挑眉:“你能察觉?”
“不能。”她摇头,“但风宝能。”
风宝闻言抬头,咕咕两声,跳到地图上,用爪子在药庐位置划出三道弧线,又啄了啄西角门,再指向王府正厅。
尉迟逸风眯眼:“你是说,他们不止想杀我们,还想控制中枢?”
严冰雪冷笑:“李承乾想夺嫡,王府就是棋眼。杀了你,乱了我,再栽赃给敌党,新帝难安,朝局必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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